白兔ktv
前几天放长假时好朋友楚瑜从美国回来看我,我跟他打趣儿:“怎么没把你的小白兔一起带回来啊?”他没有搭理我,眼里黯淡无光,说:“就让他留在美国吧。”
楚瑜是我的大学同学, 他人很好,对人也很温柔,是我们大学宿舍里的保姆型人物。为此,我们也经常开他玩笑:“我们楚瑜这么‘贤惠’,是不是以后都不用找女朋友了啊。”
也不知是一语成谶还是什么,宿舍里的几个哥们儿陆陆续续地交了女友,连胖子这种“重量级”人物都找到了一个小鸟依人的女生做女朋友,天天粘着他。只有楚瑜,大学四年,就真的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
但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之前的愧疚和担心都是多余。因为,不是我们一语成谶,而是在没有遇到对的人之前,我们对爱情都不愿将就。
有一回楚瑜过生日,我们宿舍里的一群哥们儿为了给他庆祝,就带他去KTV唱歌。楚瑜的声音很好听,在嘈杂的背景声下,依旧有一种独特的磁性在里面。
于是,几个回合下来,提议来唱歌的胖子脸上挂不住,便开玩笑地要罚酒。作为那天的主角,楚瑜推辞不了,但他酒量又不行,所以,几杯酒下肚,楚瑜就倒在我身上,让我扶他去卫生间吐。
还没走进去,我们就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楚瑜正要说话,我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他拽了出来。
“你拉我干嘛啊”楚瑜不满地哼哼。
“你没听到里面在打架啊,走吧,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了。”我劝楚瑜。
“不要,我就要进去看看,是谁敢在这里撒野!”那时的楚瑜已经酩酊大醉,忘了自己的处境,死活都要进去。
“该死!”我劝不住,可又担心他的安危,只好跟着他一同进去。
刚一抬腿,一个少年就被踢飞到楚瑜的跟前,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呻吟。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催化作用还是什么,这个举动顿时激起了楚瑜天生的保护欲。他向那群人大吼一声,然后拉起地上的少年,扶着那少年的肩膀,眼睛通红,愤怒地看着那群人。
我以为他要向那群人大打出手,于是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地说:“我们打不过的,先去找胖子他们来帮忙吧。”
但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因为,下一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楚瑜就拉着那个少年的手,迅速消失在我的眼前。
“张——楚——瑜——你个王八蛋!”我骂了一句,擦了一下嘴角的血,随即也跑出了KTV。
后来等我回到宿舍的时候,楚瑜都还没回来,我担心他酒还没醒又出什么事,便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很久才接通,电话那头也很吵。我问楚瑜他在哪里,他说他带那个少年去吃夜宵醒醒酒,一会儿就回来,还问我要不要打包一份麻辣烫。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电话那头吼了一句:“重色轻友的家伙!”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后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但也没想太多,就蒙头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楚瑜和胖子他们吹嘘自己昨晚的英勇神武。我站在他后面,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楚瑜你够了啊,还英雄,我的气都还没消呢,哼!”
“啊,洛洛,昨晚是我不对,你没受伤吧?”楚瑜像往常犯错一样向我讨饶。
“好了,一个大男人,别天天跟我撒娇!我没事,说吧,昨晚你和那小子去哪儿了?”我拍掉楚瑜那只拽着我胳臂的手,没好气地问。
“就一起去附近吃了麻辣烫,真的,洛洛,我跟你讲啊,那个林淼,真是一点辣都受不了,昨天吃完后,整张脸都红了,哈哈。”楚瑜讲得眉飞色舞,恨不得非要让我亲眼看到一样。
我问楚瑜:“林淼?哪个林淼?”
“就是昨晚我们救的那个小男生啊,他就叫林淼,我感觉……我感觉他乖巧得像……像只小白兔!”
? 我摸了摸楚瑜的额头:“楚瑜你没病吧,你说一个男生像小白兔?你该不会是对那小子动心思了吧!”虽然并不反感这种爱慕,但对于自己身边的人,我还是下意识地表现得有些吃惊。
楚瑜愣了两秒,随即拍掉我的手,大声说:“哈哈,林洛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生?”
但是,我知道,楚瑜是在说谎,因为,我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失望。
自那以后,我再没听楚瑜提起过林淼,也没见他们俩有什么来往,只是偶尔看见楚瑜一个人在阳台上发呆。听胖子他们说,那个叫林淼的男生回美国了。
“我说,哥们儿,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吧。”我把手搭在正在发呆的楚瑜的肩膀上,想到自己之前的失态,不禁有些愧疚。
“啊,洛洛,不要开玩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单纯地把林淼看做是我的好朋友而已。”楚瑜拍掉我的手,“洛洛你们专业课要期末考了吧,不去复习还有空来烦我,当心拿不到毕业证!”
“行,大学霸,学渣我呢,去学习了,不来烦您了,行吧”,我嘀咕着,:“真是好心没好报!”
不知不觉,大学四年过去了,离开了校园,从前的哥们儿都各奔东西,我跟胖子他们都不知不觉地失去了联系。只有楚瑜,依旧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
毕业后,楚瑜进入了一家传媒公司当实习生,而我也从事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我们一起合租,工作中开心或不开心的事都一同分享。
而我却时常会想起那个被楚瑜称为小白兔的男生。我想,这些年,楚瑜一直不肯交女朋友的原因,也肯定是因为他吧。因为不肯辜负心底的那份喜欢,所以宁愿承受孤独。
在实习结束的第一年冬天,我回到出租屋时,看到楚瑜正在收拾行李。他看到我进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洛洛……家里安排我去美国留学,顺便帮舅舅打理业务。所以……对不起啊,不能在这里陪你了。”
“说什么对不对得起啊,还是那句话,你一个大男人,别整天腻腻歪歪的!出国留学是好事啊,哭丧着个脸是要怎样!”我忍住快要夺眶的眼泪,使劲拍了拍楚瑜的肩膀。
“洛洛,你再找个人合租吧,也好互相照顾,要是以后,自己做的饭不好吃也可以多向人家学学。”楚瑜看着桌子上我昨晚剩下的泡面盒子,便习惯性地走过去收拾。
“不了,我以后就回家住了,反正公司离家也近。”我伸出手阻止他,“别去收拾了,楚瑜,来,抱一下吧,难得我矫情一回,怕是以后就没这种机会了。”
记得楚瑜走的那天晴空万里,看着滑翔远去的飞机,我在心底默默地说:不要再想过去了,去寻找你的幸福吧。
去美国后的楚瑜,一连好几天都没跟我联系。我整天忙着公司的事,也没空给他打电话,只想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去了美国就把兄弟给忘了。
一次周末,公司里的同事安排一起出去郊游,我那天身体不太舒服,就拒绝了他们邀请,准备一个人回到家玩玩游戏,刚一打开电脑,就看到楚瑜给我发来了视频请求。
我好奇地点开,一眼就看到了楚瑜和藏在他背后小小的林淼,楚瑜还是以前那样没个正形,他说:“洛洛,这么久没联系,是不是想我了啊?”
我撇了撇嘴说:“整天忙公司的事,哪有空想你啊?”
刚说完,就听到林淼的笑声,我问楚瑜,他们怎么在一起。楚瑜说,他住不惯学校的宿舍,就搬出来了,正好看到林淼在招新舍友,两个人就理所当然地合租了。
“洛洛洛洛,你说是不是很巧,三年了,在这里竟然又遇到了淼淼。”楚瑜很自然地把手搭在林淼肩上,揉了揉林淼微卷的头发。虽然隔着屏幕,但我能感觉到楚瑜的掩饰不住的开心,而林淼对于楚瑜,似乎也没有一点不适。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看着楚瑜开心的样子,我想,时间也带不走楚瑜心中暗藏的那份喜欢。
既然这样,就好好地在一起吧。
“那是你们的缘分”,我应和着楚瑜:“你可要照顾好你的小白兔哦。”
“那是自然,对吧,淼淼?”楚瑜看着林淼,眼中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自那以后,楚瑜经常带着林淼跟我视频,林淼也会给我打电话聊天,只是每次林淼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会听到楚瑜在旁边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淼淼,你又在打国际长途!”
我想,那时候的楚瑜,虽然身在异国他乡,但有林淼这个开心果陪在他身边,他也应该是很快乐的吧。
直到有一天,楚瑜打电话给我,他在电话那头犹豫地说:“洛洛,我给你说件事,你可不许笑我。”
“我说楚瑜,你怎么还是那种磨磨蹭蹭的调调,有什么事就直说!”其实,那时的我,凭借着对楚瑜的了解,早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不过,有些事,我还是想听到他亲口说出来。
“洛洛,我觉得我喜欢上淼淼了。”楚瑜的声线里有一丝不安,正如我所料。
“嗯,我知道。”那时的我并没有太过震惊,也没有任何失态,听到电话那头的楚瑜松了一口气。我认真地问他:“但是楚瑜,你真的想好了吗,可能你并不是真正喜欢他,而是依赖和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就像对我一样,你真的分得清吗?”
“不,洛洛,我分得清,我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跟你不一样,可能我是很依赖他,但友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是想永远和他在一起。”这一次,楚瑜一字一句很坚定地说。
听到楚瑜的承诺,我也放了心,转而轻声地安慰他:“楚瑜,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就放手去做吧,你知道,作为最好的朋友,我会永远支持你任何你觉得值得做的事情。”
“那,洛洛,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会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况且,跨越一整个大洋的爱恋,没有理由不支持吧。”我释然地笑了笑。
“谢谢你啊,洛洛。”楚瑜停顿了两秒,大概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笑了,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说:“你不用对我说谢谢的,大洋彼岸的楚瑜,晚安。记得,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好好去陪陪你的小白兔吧。”然后轻轻地挂断了电话。
我点燃了一支烟,在微弱的火光中,我想,楚瑜啊,你终于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我也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想起了我们每次带女朋友一起出去时楚瑜却总是单身一人的时候,想起了楚瑜初次在KTV见到林淼的时候,想起他夸林淼像只小白兔的时候。从那时我便知道,这个叫林淼的乖巧的男孩子,注定会影响楚瑜的一生。
所以,有些事,既然无法逃避,不如敞开怀抱接受吧。
楚瑜,每个人都有权追求自己的爱情,你也一样,不管这个世界是否承认,也不管这个世界是否为gay留出一片天空,真心相爱的人都有权在一起。
情人节那天,楚瑜又兴奋地带着林淼来跟我视频。
屏幕中我看到楚瑜桌子上的玻璃杯里放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正盛开得热烈。林淼挽着楚瑜的手,一脸甜蜜,看得出,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哟,我们楚瑜这么快就把乖巧的小白兔泡到手了啊?”我打趣道,“淼淼,你可要看紧你们家楚瑜了,当心他哪天又去勾搭别家的小白兔了哦。”
“洛洛哥……”林淼在一旁拽着楚瑜的袖子害羞地说。
“好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洛洛,说真的,虽然我过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但我最想得到的,还是你的支持。”说完,楚瑜把林淼一把揽在怀里,“放心啦,这只小白兔,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一年后,楚瑜和林淼决定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楚瑜说,他的梦想就是带林淼吃遍全天下的美食。不管他们去哪,总会拍很多照片发给我,他们在香榭丽舍大街牵手,艾菲尔铁塔下拥吻,而我也在一张张的照片中见证了他们爱情的成长。
林淼总是跟我说:“洛洛哥,感觉楚瑜带我去的每个地方都好美。”
傻淼淼,那是因为你爱他啊。
可是,后来的故事却没有开初的那么美好。因为,现实毕竟不是童话,和所有的gay一样,他们的事情被双方的父母知道了。
预料中的暴风雨如期来临。
楚瑜的父母在国内,因为我和他的父母很熟悉,加上楚瑜的父母是很开明的人,所以,在我的劝说下,楚瑜的父母最终接受了林淼。
他们思考良久后妥协,也罢,他们就当有两个宝贝儿子了。
我把他们的话录下来放给楚瑜听,楚瑜哭了,他说,他对不起爸妈。
但林淼那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因为。林淼的父亲死活不能接受楚瑜,甚至有的时候,他威胁林淼说:你要是一定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你就不要叫我爸,我没有你这样恶心的儿子。
林淼经常会在夜里给我打电话,他在电话里一遍一遍地哭着问我:“洛洛哥,我是不是真的很恶心,洛洛哥,我这样是不是做错了,洛洛哥,洛洛哥,我该怎么做……”
林淼的哭声和回忆里曾经与楚瑜一起旅行时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洛洛哥……
和楚瑜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啊……
我也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傻淼淼,你们并没有错,只是这个世界还没学会接受你们。
后来,楚瑜回国了,一个人,带着还未完成的梦想。
楚瑜回来那天也是一个冬天,看着漫天的雪花,我问他:“楚瑜,你真的准备就这样放弃淼淼了吗?”
“洛洛,我爱淼淼,怎么可能会放弃他。”楚瑜看着正在地平线上滑翔起飞的飞机,很坚定地说,就像他第一次告诉我他想和林淼永远在一起一样。
“可是洛洛,我又是多么害怕他会受到伤害。”楚瑜垂下眼眸,讲起了他们在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那是他们在挪威的一次旅行,那里的人虽然开明,但并非人人都如此。
有一次,他和林淼牵手去一家奶茶店买喝的。靠窗的地方坐了一对情侣,看到他们进来以后,那对小情侣便窃窃私语,还露出厌恶的表情。
林淼看到了,他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甩开楚瑜的手跑开了,却没有看到过往的车流。
于是,自那以后,林淼的左眼便留下了永远的伤痕,有时紧张的时候甚至会出现失明的情况。
讲到这里的时候,楚瑜握紧了拳头,他说,为什么真心相爱的两人一定要受到世俗的伤害。
我沉默,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
楚瑜说:“洛洛,你把我们的事写成故事吧,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接受我们的,而我也会一直等那一天的到来。”
所以,我把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
如果,你也曾听说过他,请试着接受他。既然大世界留给了你们,那就把小世界留给gay吧,因为,他们的爱情,与我们并无两样。
他们不愿辜负自己心中的那份喜欢,所以才选择孤独,那么,当我们幸福的时候,又怎么忍心看到他们孤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