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一生为什么很少写开心的诗?
鲁迅曾经这样评价过杜甫:“我总觉得陶潜站得稍稍远一点,李白站得稍稍高一点,杜甫似乎不是古人,就好像今天还活在我们堆里似的。”
杜甫的诗文就像纪录片,真实的记录下那个时代百姓的苦难。他虽出身世家,却命运多舛,身居江湖,更能感受到百姓的悲声。
杜甫出身在官宦世家,爷爷杜审言是武则天时候的京官,他的父亲做过朝议大夫,兖州司马。按理说这样的世家出身,在朝廷里谋个一官半职,过上悠哉写诗的生活并不难,只是对于杜甫来说,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是不曾拥有,而是差一点就可以。
开元二十四年,24岁的杜甫参加了进士考试,结果不幸落第。心情是郁闷的,当然也有美好的事情发生,他在父亲的府中遇到了仰慕已久的李白。之后他们一起他们出门云游四方,渡黄河,游王屋,“醉眠秋***被,携手日同行”,这次旅行是豪放,纵意的,晚年的时候他回忆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壮游》)
天宝六年,杜甫来长安参加他人生中的第二次大考,之所以时隔这么久才来赶考,是他的父亲去世了,这对杜家打击很大,意味着稳定的收入和闲适的生活以后就没有了。而这次考试他又不幸遇到了一个闹剧,考试的结果是全部应试的士子落第,主考官李林甫给出了的理由是:“野无遗贤”,说是天下的人才已经被网络到朝廷,民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才了,而杜甫这个日后流芳百世的大诗人就在这次没有被选中的行列里。
两次落第之后,杜甫走上了靠展示才华谋求仕途的“捷径”,日常工作就是给皇上献赋,给贵人赠诗,在长安城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直到44岁时才谋求到一个右卫率府胄曹参军,这个工作相当于今天的“保管”,负责看守兵器仓库,这和他的理想抱负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但为了生计也只能接受现实。这个时期,他的诗文多有讽刺时政,嘲讽权贵。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丽人行》节选
杜甫的生活刚刚稳定下来,社会形势急转而下,安史之乱爆发了。
国破家亡,战乱不止,杜甫这一次流落了很多地方,记得上一次走过很多地方是和李白游览名山大川,而这一次却是流亡,他先是让家人搬到了鄜州(今延安富县)避难,这时得到消息说太子在灵武登基,他是太子的属官,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去灵武投奔太子,没想到半路被叛军给抓住,押往了长安,直到两年后才从长安逃出来,一路打听,终于在凤翔找到了唐肃宗,被授予左拾遗,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可以给皇上提建议的谏官,说话的分量不低。
左拾遗这个职位上他并没有干多长时间,就因为请求皇上释放房琯之事被贬到了华州,从此就再也没有受到皇帝的待见。在华州司功参军任上干了两年,此时,他的好友严武任了蜀州刺史,杜甫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决定举家迁蜀,投奔严武。
这个时期杜甫的经历坎坷,也成就了他不朽的作品,他的代表作“三吏”、“三别”,都是这个时期完成的。这些作品深刻的写出了百姓的疾苦和乱世飘零的悲呛。
士卒何草草,筑城潼关道。
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余。
借问潼关吏:“修关还备胡?”
要我下马行,为我指山隅:
“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
——《潼关吏》节选
客居成都时期,有老友严武的照顾,他任职检校工部员外郎,但因不习惯幕府生活而辞去,而后便再无担任何官职。不管怎么说,一家人的生活算是稳定了下来,在风景优美的浣花溪畔,他盖了一座草堂,这就是后来有名的杜甫草堂。
他先后在成都住了四年,这四年是生活安逸的四年,他写了四百多首诗,其中《登楼》《蜀相》《春夜喜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等都是传世名篇。
也只有在成都的岁月里,这座草堂才让他有了家的感觉,而这座草堂也见证了杜甫这个伟大诗人从坎坷到漂泊的过程。应该说他很多“开心”的诗词都是这个时期写出来的。诗文写作到了他的这个境界,几乎是信手拈来,处处是诗。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春夜喜雨》
想李白了,就给李白写一首: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梦李白二首其二》节选
后来严武不幸去世,杜甫又开始了漂泊的生涯,好日子没过多久,一家人又要开始漂泊不定的生活,加之这个时期的他一官半职都没有,生活无以为继。也许只有回乡是归路了。心中是无尽的凄凉,诗文却依然雄浑广阔,月涌大江。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旅夜书怀》
一家人行至夔(ku)州,杜甫已被疾病侵袭,行走无力,人生最苦的事情莫过于说不出的苦,千般沧桑,唯有诗文可以表达,回首往昔,他留下了不朽的诗篇:
《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
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
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
潦倒新停浊酒杯。
杜甫的一生虽然是万里悲秋常作客,但信念依然不改,“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暮年登高,他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现实。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公元770年,59岁的他病逝在了从长沙北上岳阳的湘江上,千里湘江记住了一生的颠沛流离,也记住了他的光芒在时间的长河下最终璀璨夺目,化为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