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辈子,你有没有为谁拼过命?
这一辈子,你有没有为谁拼过命?
我没有,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她曾经为了一个人,差点没了命。
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安南。她是典型的南方姑娘,说话温温柔柔,似乎从不会大声说话。当然这只是她给我的最初印象,后来熟悉之后,我才了解到真实的她。小姑娘,个子娇小,脸上肉嘟嘟的,看着温柔可爱,实则霸气侧漏。她温柔的时候,说话细声细气,听着舒服极了,但她一但生气,那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势不可挡。好在,她不会对我生气,通常惹她生气的都是她的爱人。
说到她的爱人,我就不得不说一句,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的爱人,姓柳,名淮安,北城人士。与安南是相亲认识的。快节奏的生活里,爱情成了奢侈品。尤其二十岁末尾的我们,很难十年如一日地去爱一个人,同样也没那么多的时间精力,跟一个人从相识、相知、相恋,到相爱,相守,更多的是通过他人介绍,见面,认识,确定关系,而后相处,逐渐参与进彼此的生活。
我缺席了安南和柳淮安的初见,也错过了他们的相处,因为我认识安南的时候,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那时候我25岁,安南24岁。
“小芝,我要订婚了。”收到安南的微信,我点开一看,脑子嗡嗡响。写写删删,删删写写,却留不下一丝痕迹。我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我什么都没说,假装没看见。
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一周前,她还在和我抱怨柳淮安,说他不懂她,也不爱沟通,两个人的生活过得跟一潭死水一样。我劝她多主动沟通,毕竟柳淮安是个老实人,嘴巴笨,很多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觉得。
大概是知道我的心思,几分钟后,安南的电话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我还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安南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大意就是柳淮安的父母很喜欢她,希望他们能早点订婚。她自己没主见,问了父母,父母也没什么意见。问我的意见,我说跟着自己的心走。其实她已经决定了吧,那微信消息里的幸福气早就飘满了整个屏幕。那时我想,她大概是爱上柳淮安了,为了爱情冲动一次,不算什么。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时的冲动,会让她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
订婚的那天,安南特意去美妆店化了妆,穿上了特意准备的漂亮衣服,踩了双黑色高跟鞋,整个人看着好极了。订婚宴上,柳淮安站在她的身边,眉眼带笑,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走停停,到处敬酒,我仿佛能感同身受她的幸福。可惜,幸福的泡沫遇见阳光,就会碎裂,然后消失不见。
订婚宴过后没几天,安南告诉我说,她和柳淮安住在一起了。我当时想着挺正常的,毕竟已经订婚了嘛,很快就是结婚了,现在同居还能提前磨合磨合。
只是我没想到,仅仅只隔了两个月,安南就跟我说要结婚了,原因是意外怀孕。这消息当真是惊着我了,令我很久回不过神。升级打怪也没这么快的吧,简直不能理解。于是我对安南刨根问底,她说其实是她婆家想要宝宝了。然后她爱人也想,她又没什么主见,于是就有了不算意外的意外之喜。
事情发生了就要想办法解决。他们商量的办法就是结婚,名正言顺生下宝宝。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安南每天都很开心,会告诉我她给宝宝买的东西,以及给自己准备的东西。但一个礼拜后,安南就变得少了魂一样,工作时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里出错。我追问她原因,她才勉强说是彩礼的事闹的。
原本他们两家在订婚前就谈好了彩礼十万,三金三万。订婚时原本要给大部分,却只给了两万。安南的父母也没有说什么,想着男方家的态度还行,订婚酒还是照常办了。现如今有宝宝了,男方家还不主动提结婚的事,还是安南的父母跟介绍人沟通,然后介绍人跟男方家沟通,才商量出先领证的结果。
对于这一结果,安南的爸妈表示接受,但是彩礼必须给到位,不为别的,只因为男方家的态度不够有诚意。为了女儿以后不被欺负,他们只好强硬起来。面对父母的强硬,安南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柳淮安家的态度,确实伤了她的心。好像她有了宝宝,就没价值了,变得随便了。
“小芝,他说我爸要彩礼,到底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可是明明都是先前谈好的呀,就因为有宝宝了,就可以这么对待我么?”安南的声音哽咽,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但我这个局外人,只能旁观,陪伴,倾听她的难受,却无法为她做什么。
好在,一个月后,男方家做了改变,答应先给5万,让两个孩子先领证,剩下的钱婚礼的时候补上。安南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语气很轻松,似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她说这一个月里,她不只一次想过打掉宝宝,但每每想法一出现,脑子里就有另一个声音反驳她,告诉她孩子是无辜的。她其实也是舍不得的。所以就一直拖着,终于算是等到了好消息。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两个人领了证,一起去到了杭州。原本安南和我都在北城的村委会工作,但是安南的工作状态不好,通勤时间来回要两个小时,她也不想带着宝宝折腾。于是乎就离开了北城,跟着柳淮安到杭州开启新的生活。
大概一个月后吧,我接到安南的电话,手里的水杯,咚的一下落地,我却没察觉,脑子里全是安南的抱怨。短短一个月而已,她仿佛过完了一生。
安南说,到了杭州以后,她和爱人就到亲戚家的家具店上班了。一开始,一切都好好的。两个人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做饭,***同分担家务,日子过得不错。
但忽然有一天,她开始不停呕吐,她知道这是正常的早孕反应,但是她觉得很难受,每隔一会儿就要吐一次,也吃不下东西。跟爱人说,爱人也没办法帮助她。只是劝她回北城,说他妈妈可以照顾她。安南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她没说拒绝的话,只说考虑看看。
之后又过了几天,安南的爱人到外地出差了,她一个人上下班。她觉得很孤独,但是工作的事,她又不好说什么。就这样她一个人度过了十几天,突然就坚定了要回北城的想法。
一方面考虑到,家具店是新开的,新的家具含有甲醛;另一方面,柳淮安出差期间,很少关心她,偶尔打电话,也是问宝宝的状况。安南觉得反正柳淮安也不关心自己,那么自己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而一件事情的发生,令安南果断买票回北城。
她的父亲生病了。左半边肾完全坏死,必须做手术。父亲希望做手术的时候,她能回去,陪在他身边。
甫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安南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糟糕的事情会发生在父亲身上。但是事实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逼着自己接受。跟柳淮安说了一声,之后她就买票,坐上了回北城的车。
回家的车上,她想了很多。关于父亲,关于自己的婚姻。她甚至想好了,要是父亲手术失败,那么她就离婚,带着母亲回从小长大的南城去。
几小时后,安南回到了北城父母家。爸爸看起来很虚弱,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嘴上还一个劲说着让她别担心的话。
她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像是一个表演微笑的演员。内心是崩溃的,也是无力的。因为她想为父亲做点什么都做不了。那一刻,她后悔了,后悔那么早认识柳淮安,后悔离开原来舒适的工作岗位。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亲手给父亲做顿饭。拿起围裙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连父亲最爱吃的菜是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她心虚地问妈妈,妈妈只说了一句,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她妈妈说,只要是她做的,她爸都爱吃。
她忽然想起,她活了二十四年,只给父亲做过一顿饭。而她根本不记得吃了多少顿父亲做的饭。是了,作为女儿,她一直索取父母的爱,却很少付出。可她一但付出一点点爱,父母都会开心。于是她眼角带泪,为父亲做了一顿饭。
饭桌上,父亲问她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她想着编一个理由,不让父亲为她操心。但她的父亲很了解她,她还没开口,他就说:“累了就回家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爸爸就会在。”
安南没有说话,只不停为父亲夹菜。这一刻,她从内心很真实的感受到,平常不善言辞的父亲,原来那么爱她。真好,她想。
饭后,她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母亲在一旁碎碎念,说父亲生病后变成了老小孩,一点也不听话。安南内心平和,她发现只有在父母身边,她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日子如白驹过隙,很快到了动手术的这天。早晨醒来,安南打开房门,看见柳淮安。他正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手机在看。那一刻,安南觉得内心所有的彷徨,不安,都消散了。原来,她已经如此依赖他,他一出现,她所有的铠甲都收掉了脾气,变得柔软。
八个小时的手术,柳淮安一直陪着安南。手术结束,柳淮安主动承担起照顾妻子父亲的责任。他本可以不做,但是他做了。安南说,那段时间,婆婆妈做好一日三餐,她去给父亲送。柳淮安则陪着父亲度过难熬且漫长的黑夜。一切是那么和谐。她以为日子真会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于是安南试着放下内心的诸多想法,想着跟柳淮安好好过日子。谁知,好日子过了没几天,难题又找上了她。那天晚上,鬼使神差地,她拿起柳淮安的手机,然后就是几个小时的内心动荡。她想不明白,大家口中的老实人,居然也会和别人暧昧。他甚至变得话多起来,会主动关心别人的生活。
多可笑啊,一边打着直男的旗号跟妻子说自己嘴巴笨,一边又假装深情公子哥,关心别的妹子。
虽然柳淮安一再强调,他只是在开玩笑。但安南知道,之所以是玩笑,是因为还只是言语阶段。一旦时机成熟,就会成为既定事实。
这件事,安南说跟谁都不能讲,但不讲,她会被憋死。于是她只能讲给我听。
我身为局外人,依然只能借给她耳朵,别的什么都不能做。安南也知道,所以她从不会问我怎么办。只是我从来不觉得,安南是那么脆弱的人。可是接到她的电话那天,我知道她很脆弱,脆弱地如同一张纸片,只要一阵微风,便可将她吹走。
电话是她的,但说话的人却不是她。原来她住院了。她的母亲说,安南醒来说想见我,所以她拿安南的手机打给了我。她说安南住院的原因是自我伤害。我根本不敢想,温柔如安南,何时竟有了抛下整个世界的勇气?
看着躺在床上的安南,我没有说话,眼泪无声地流着。这一刻说什么都不合适。
过了很久,安南终于开口:“小芝,我试过了,我怎么都忘不掉,他跟别的人抱怨我,然后问能不能睡她。我想着睡一觉就忘了,谁知道根本睡不着。于是我就吃药,我怕几片不够,于是吃了好多片,谁知道还是醒了。”
安南说的随意,我却知道,她很痛苦。我想,让她醒来的,应该是她肚子里的小天使吧。
陪了安南两天,我又回到了工作岗位。偶尔听一嘴她的消息。多数是无关痛痒的。
那天,我听人说,她生了个儿子,是用半条命换来的。心里心疼,但又无能为力。只好耐心等待。
等了个把月,买上一些宝宝用品,我去了安南婆家。进了安南房间,我发现她胖的厉害,整个人变大了两倍不止。她说自己的肥胖,是怀孕的时候营养吸收过多所致。我却知道,这话里饱含多少心酸和无奈。
安南的大部分孕期是在家里度过的。那时候她刚出院回家,疫情突然大面积爆发,她只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
之后,说是为了补充营养,婆婆妈每天给她熬油腻腻的汤,她不懂拒绝,便全盘接收。柳淮安只会劝她为了宝宝多忍忍,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熬了很久,终于熬到了日子。经历了好几个小时的十级疼痛后,她终于用半条命,换来了一个新生命。在她因为缝针大声哭喊的时候,初生的小人儿也嗷嗷大哭。安南说,那一刻,她仿佛有了新的灵魂。一个只为自己和宝宝而生的,勇敢的灵魂。
她还说,依稀记得抖音里灵隐说的一句话:“过去已去,勿悔,悔无用;未来未来,勿惧,惧无用。欣然接受已经发生的,真诚拥抱还未到来的。”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原本灰色的内心突然就有了亮光。她说,我的所求都在于自己而不在别人,我需要的是持续努力,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
我说,是的,你很坚强。你要知道,破碎的心虽然无法恢复原状,但伤口会愈合,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说是的,只要我没那么多所求,心也就不会受伤。
我给了安南一个拥抱,然后离开了她婆婆家。
我明白,生活是安南自己的,过好过坏都是她的选择,我什么都做不了。
之后,我离开了北城。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安南的消息。但是这个女孩子,是真真切切让我为之心疼过的。
后来,无意中听人说,安南依然和柳淮安在一起。两个人带着孩子单独住,生活过得还不错。
我置之一笑,习惯性沉默。心里默念,安南,你真的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