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探亲靠友在洪湖插队

原文:陈传厚

我的路在海滩上。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夜,肩上扛着一对行李,摇摇晃晃地跟在一个老农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沙滩上颠簸。我看不到前面的路,也不知道目标在哪里。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背负重担。虽然最重的书箱已经放在老农的担子上,但我已经汗流浃背了(实际20多斤)...

早晨,在登船码头上,九大的闭幕广播不知疲倦地催促着我的行程。河堤两边熟悉的高楼依依不舍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很少有同学知道我去了哪里。

几经沉浮,文革开始两年后,一中又进驻了工作组,不过这次有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是毛主席派来的亲戚,自然接手了江城久负盛名的新一中革命委员会。无论是曾经以捍卫毛主席的名义痛打右派和反动学术权威的三字兵,还是曾经响应毛主席号召,严厉批判党内走资派的造反派战士,更不用说游离于运动之外的游民,他们都面临着一个无法选择的毕业归宿:下乡。

在默认的方案中,根据黄梅县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程度,从高到低分为小池口、孔龙、卓岗三个班,根据每个学生的家庭背景进行分配,这是我私下从一位分配小组成员那里听说的。除了几个例外,高倩的孩子都决定参军或做了内部安排。当时还不普遍开后门,这叫“革命需要”。哦,那不对。文革之初盛行的血统论不是被批判了吗,文革还没结束就重生了?原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有限资源只能由有限的人享用,而真正能为大众共享时,只能寄希望于无限。花了半个世纪才明白这个道理。半个世纪前,我觉得很简单。自从我被再教育后,我不需要在任何地方关心它。在未知的未来,未知的陌生的土地,我只想有几个知根知底,志趣相投的战友。这个选择是有的,所以我去看了连续剧。

分发发帖当天,在卓岗一个陌生的知青群里,只留下了我的名字。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事前没有任何预感和通知,事后也没有任何解释和缓解。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没有地方起诉,也没有人告诉。我转身悄悄走出校门,不再和同学联系。这一走就是半个世纪...

三年前,我被孤立,被歧视。文革初期,我在各种研讨会上随便发言,被黑。工作组被赶走,黑料被烧的时候我不在。我对事件的前因后果一无所知,但事后有人告诉我。我没有受到惩罚,所以不需要平反。我只有一点点幸福,从来没想过。我原本是个无名小卒,无论身在何处,都是平静而沉默的。

在家人的鼓励下,我选择投靠亲戚,在四哥工作的洪湖县一个公社定居。那是一个还没有和武汉的中学建立对口关系的点。我只希望一个人在没有任何人竞争的环境下,努力争取出人头地的机会。40多年后,我在网上从以前的战友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后,得知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文革后期仍然参与了运动,受到牵连或调查。如果我没有被抛弃,我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参与,有着同样的羁绊。所以我能高兴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虽然我被抛弃了,但我没有被同样的厄运抛弃。在那个年代,我无法感恩,无法逃避,无法注定。

当缓慢的汽船驶近洪湖县的码头时,已经是晚上了。没有预期的光,只有黑暗的海滩,看不到尽头。原来洪湖县政府所在的新地镇离长江并不近,只能通过一个小岔口才能到达。涨水时,小岔口可与长江主航道相连,枯水期露出一大片沙滩,船只无法行驶,旅客只能步行。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老农很乐意和我一起走,把我的书箱放在他的杆子上。洪湖县福昌镇这位心地善良、和蔼可亲的老人的脸,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他是我社交生活的第一个向导。

我的天堂在赵家台。

我去的小分队多是赵,以前叫赵家台。一条绿色的河流蜿蜒在村庄的边缘,一眼望不到头的远处有一片闲置的稻田。这条我无数次亲吻和梦想过的绿色河流,是村庄的饮用水源,也是农忙季节的交通线。河水清澈见底,两岸杨柳婀娜,蛙鱼游戏,女人洗菜洗菜。岸上的小伙子都是勇敢坚强的,屋檐下的姑娘媳妇都是清秀细腻的。

由于我是唯一的知青,生产队无意修建知青小屋。我被安排在一个农家乐,户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什么都知道的干干净净,平日也不出去打工。我叫他马肇,他的丈夫是镇上的医生,家里比一般村民富裕。除了主房间,有四间带厨房的土坯房,马肇和他的妻子有一间。我来了以后,和鹏程同床。那个年轻人看到我时非常激动。那天晚上,他和我在床上聊到深夜。

第二天一大早,马肇说她每天都在我家吃饭,不用去每家吃百家饭,也不用生产队补贴。我很清楚,生产队那点微不足道的补贴,根本不够我一天一斤半的消费,而且每顿饭的菜比谁都多。队里的每个人都说你是住在马肇家最幸福的人。新年刚过,农活不忙,白天干点轻杂活。晚上,各家各户的年轻男女都来拜访,马肇也不时来聊聊家庭话题。真的有一种异地相逢亲人的别样滋味。

可惜的是,集体化农民在农闲时的寿命极短。生产队的青壮年男劳力被派去百里之外的新滩口筑堤。本来是没安排我去的。我自然不愿意和我的姑娘们、妻子们留在赵家台。当时整个公社没有拖拉机,镇上有一个农机站。我数了一下,20马力的柴油机有10台。这项浩大的工程完全依靠农民的扁担和铁锹。成千上万的农民自带粮食和棉被,在工地就地取材,搭起芦苇席和竹棚,在地上铺上青草,国家不出一分钱。这是全世界都没有过的事情。

每天加班12小时,瓜菜不过是一日三餐。当我回到工棚时,我像散架了一样躺在地板上,不想动。我从来没有时间做梦。每天,我总是在恐惧起床的催促下,在黑暗中匆忙寻找篮子和扁担。在一个难得的下雨天,几个年轻人跑到几里外的河塘和野沟里,笑着赤脚跳进冰冷的水里摸小鱼。满身泥水,他们忘了擦洗干净,捅开炉子,煮了一碗鱼汤,依依不舍地把我拖出温暖的被窝,和他们分享这来之不易的丰盛食物。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美味,至今难忘。

在工地上,我一身农民的打扮,一件破棉袄,带着小毛领,腰间系着草绳,皮肤晒得黝黑,但鼻子上的眼镜把我和同龄人隔开了。同样的一对筐,我的负担永远比别人少;同样是大碗饭,我的永远比别人高。午休的时候,他们总喜欢围着我,取笑我身上的一切。那些眼镜经常被他们当作玩具来玩。一天,在工作时收音机的催促声中,我四处摸索,找不到我的眼镜。

我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不要紧,过不了多久自然会出现。但后来情况变得严重了。同时有五六个人认定是睡在我旁边的鹏程干的,逼他马上交出来。彭城坚决不承认,有人提出立即搜查。我马上说,我想起来了,我半夜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滑下了粪池。有些人拒绝在天亮后去粪坑。我说太脏了,不想拿出来。从那天开始,我在农村三年多没戴了,从那以后,我在外表上基本上和农民同化了。几天后,当地农民挖出粪池时,队里有人仍不愿意打听眼镜的下落。当然,我没在意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人的适应能力会和人的信仰成正比的增强,堤坝会一天天的慢慢增加,但我并没有感觉自己有多高多快。爬到堤顶,尽可能远的看。看到蚂蚁般的人群在大堤下移动,就像看到成千上万的龚宇在移动大山。这些可敬可爱的来自社会底层的农民,用他们的身体和汗水筑起了共和国的百年大堤。

突然我听到远处有人呼救。我离开我的扁担,跑得更近了。原来是同队的典大,仰面倒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裸露的电线,不停地喊着“麻,麻”,旁边的人不知所措。我判断是触电。我用手背摸了摸典大的手,摸到了裸露的电线。确实有很强的电流感,但还过得去,我很有信心。我用手把点大师兄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断,然后我把他扶起来,就没关系了。原来是一根高音喇叭线,因支撑杆倒塌而倒在堤坡上。被人用手握住后,吸引人,无法自拔。事实上,这只是一场虚惊。没想到这件事被小分队传开了,也惊动了公社电台,把它作为舍己救人的故事来宣传。

农民外出打工,过着集体生活。全队20多人,生活费200多元,全部由副队长坤大哥负责。坤大哥极其老实,擅长农活,不善言谈,而他最好的搭档洪大哥聪明老练,谈吐不凡。他曾在一个大队当过会计,但因四不清而退下来归队参加劳动。有一天,最悲剧的事情发生了,生活费没了,团队好像崩溃了。那天晚上,公社的老书记来到我们工棚,亲自抓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因为种种迹象表明问题出在内部,老书记首先陈述了自己的大义,主张避重就轻,声明只要主动交代,绝不追究。沉默了10多分钟后,老书记直接叫了我的名字,让我先说说我的看法。其实这件事我是胸有成竹的,非发不可。

我说:“在工棚里,可能只有三个人知道生活费放在哪里。第一个人是炊事员,刚交的柴米油盐费在白天,但是发现钱不见了,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所以推断作案时间应该是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知道厨师睡觉的地方离昆达哥很远,不具备作案条件,基本可以排除。第二个人是副队长本人,因为钱丢了后果最后必须自己承担,也可以排除监守自盗的可能;第三个人是洪大哥,是副队长最信任的人,帮昆大哥记账,知根知底,和昆大哥睡在角落里。是最方便的犯罪,也是最大的嫌疑。”

后来老书记一个个把人叫去说话,一半人说不能确定嫌疑人,另一半人同意我的说法。最后老书记再次表示,不在今晚的会议上做最后决定,还是希望个人自动坦白,既往不咎。第二天早上,我还是磨蹭着,终于来到了工地,只见天色半明半暗,围了很多人。弘哥对我喊:“案子破了。我抓住了小分队,在他的篮子里找到了钱包。”男生脸红了,想打他,却被别人拼命拖着。副队长坤达哥数了数钱,说:我们开工吧。从此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一月份的竣工庆祝会上,老书记莫名其妙的给我们知青团送了一面锦旗。归队后副队长再也没给我派过重活和脏活,坤大哥也从来没说过这事。

摘堤归队后,桃花源般的生活不再,春耕开始,我忙起来了。县里来了三个新知青,在马肇家呆不下去了。生产队把两个旧仓库腾出来,一个做我们四个人的木头店,一个做大火炉,把队里最肥的一块油麻地变成了菜地,算是知青的家。按规定轮流做饭,但是我很难。从小不会做饭,就失去了理智,手忙脚乱。结果大家都不满意,我却很无奈,因为没人愿意再做一顿饭。他们三个相比,农活更差,体力差距更大。有个腰大腰圆的男人不在乎150斤的负担,而我从来不超过100斤。只是上座率有些优势。

一年四季,“双抢”时期最热,农活最忙最累。每天14小时的工作中,最难的就是插秧。腰疼的受不了,只好把手肘放在膝盖上缓解。我很慌张,赶不上大家。通常,当我被大家包围时,两个来自Aauto Quicker的年轻人万国和舒晴会来帮助我。他们每天都在两边陪着我,以免影响大家的进度。

我终于熬过了一次双劫,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听说队里会安排人在湖区轮流割艾草当肥料,我就想象着电影《洪湖红卫兵》里韩颖在船上采荷花的场景,令人耳目一新。第一个周期结束后,一位知青给我讲述了恐怖的场景:齐腰高的污泥,铁锥似的蜗牛刺穿踢脚线,拇指粗的绿色水蛭吸住了它们的腿...我提心吊胆地等着,却叫我和哥哥毛达、宏达一起去湖区收粪。

第一次去洪湖划船,虽然没看到美景,但是爱上了湖边的人。白天背着两个簸箕,回家收集猪、牛、鸡、鸭的粪便,偶尔向别人要一碗水喝,和中年媳妇聊一会家风。两兄弟撑船去寻找远处的肥料源。五天后,他们回到家,把三个人收集的肥料装满小屋,盖上竹席,就睡觉了。徐来里的微风闻到了鼻端的香味,他们睡得很香。一路回来,欢声笑语,落地时,队里的姑娘媳妇们挑着担子迎接,洋溢着无尽的丰收喜悦。

作者简介:武汉一中高三学生(1968)在洪湖县曹诚区徐帮虎公社(1969)插队,1972被招入十堰市郭华区工程指挥部(102)第四汽车队。

打捞江城记忆,沉下三镇往事

解放大街

编辑: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