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西河散文

我的故乡门前有一条潺潺的溪水流过，一绺瀑布挂在岩石上，溪水在一些低洼处形成了几个较大的水凼，我在这些水凼里学会了游泳、跳水、滑水，水的元素已经深入了我的骨髓，我甚至以为自己此生就是为水而生的。我最盼望的是附近能有一条河流，以延续我和河水之间的这份情谊。

　让我欣喜的是充城有两条河流流过，它们的名字分别叫嘉陵江和西河，嘉陵江水宽流急，令人肃然生畏，而西河水流舒缓，多了一份亲切温婉。那一年我和小灵初识，我们骑车沿着公路慢慢行进，爱慕的话语在我的嘴里打转不知如何吐出来，我心里对自己懊恼不已，生怕这公路一下子就到了尽头。我正埋头整理着心语，小灵突然开了口：“你看，前面有一条河流，我们到河边玩玩吧！”在这为难的关头，西河为我救了急，我心里暗自欢喜。

　河岸上小路崎岖难行，小灵不善走这小路，于是就挨得我很近，有时不自觉地要抓住我的手，我的紧张和局促被她的小手揉散了，心里只有欢喜，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终于蹦出了那个严肃而认真的字眼。小灵笑了，笑得很甜，笑声落在了河面上，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像不断张开的花朵。

　河岸上水草丛生，绿油油的，几头油光发亮的水牛嗅着青草的清香，把一截短尾巴得意地摇晃着；一排排高大威猛的桦树在春风中笑逐颜开，像是一个个热情奔放的男人；垂柳依依，一副优雅恬静、从容淡定的样子，如果说康河的垂柳在徐志摩眼里是雍容华贵的新娘，那么西河的垂柳在我的眼里就是清秀质朴的少女，她以清澈的河水为镜，正在欣赏自己的齐身长发呢！此刻，这桦树和垂柳好像幻成了我和小灵，我轻轻地抚弄小灵的长发，深情地吻了她的嘴唇和面颊。阳光温暖抚慰着河水，微波把我们的影子溶在了一起，我的身心都被融化了。

　这时的西河成了人们消暑的好去处，人们下到河里，极尽畅游之能事，醉心于西河带来的凉爽和惬意。小灵是个旱鸭子，对那些搏浪者极其钦佩和羡慕，我便鼓励她下到了水里，她在游泳圈的帮助下在岸边玩水，偶尔挥动胳膊游出一小段距离，不禁脸有得色，一个劲地对我说：“你看怎样？你看怎样？”我笑着夸奖她的能干和勇敢，她就忘乎所以了，对水全然没了恐惧。我跟着几个朋友游远了，她一个人泡在岸边的水里，见水面飘下来几块黄黑色的物体，误以为是大便，便皱眉游开，不觉到了河中央，在河水的冲击下她怎么也游不回岸边，反而向下游越划越远，她急得哭了起来，我快速游向她身边，一只手划水，另一只手牵着她回到了岸边。她的眼里还噙着泪水，倔着嘴指着河面那黄黑的物体对我说：“你看嘛，那大便来了我怎么躲嘛？”周围的.人把目光聚焦到她所指的物体，都嘿嘿笑了起来，我说：“哪里是什么大便？不过是河里石头上聚集的泥土青苔等物体，时间久了脱落了下来。”她饶是有些不信，我便游过去捞起一块，递到她面前捏了捏，她才破涕为笑，还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你若不为我弄清真相，我还不知要恶心多久呢！”说完她把滑溜溜的身子钻进我的怀里，弄得我春情蠢蠢欲动。

　西河美景也引来了各种鸟儿，白鹭成群结队，时而沿河面低飞，时而在水草中逡巡，好不悠然自得，我想起了幼时唱过的一首描述成群的白鹭飞翔的儿歌：“白鹤白鹤一根线，一根线又簸箕圆……”还有鸬鹚鸟儿，一整天静悄悄地守候在一个地方，一副坐禅入定的样子，我实在佩服它的耐心了。那些斑鸠、画眉、麻雀、喜鹊、鸽子飞舞蹦跳着，把这里当做了它们的乐园。

　时光悠然几载，西河迎来了它的变迁，忽一日河岸被挖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几台汽车和机器开了进来，轰鸣声震耳欲聋，河边的鸟儿都吓得躲开了，河中建起了几座桥墩，桥墩上铺上了铁轨，列车轰隆而过，西河的宁静被车轮碾破了。桥上时而流下腥臭的污水，时而飘落下一些肮脏的垃圾，纯洁的西河被糟蹋了但人们的麻木和无情并没有停止，西河的上游修建了一个工厂，工厂的污水管整日整夜地向西河注入着毒液，尔后又建了一个养殖场，畜禽的粪便和残羹冷炙也直接排到了河里，河水被彻底改变了模样，河里的鱼虾没了藏身之地逐渐绝迹，白鹭也被迫远离故土，重新寻找栖身之所，有谁知道它们流离失所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从人们的口中我听到最多的叹息是西河再也没法游泳了，恋水的人们唯一的去处只有嘉陵江，而小灵水性还差，只得望江兴叹，泯灭了戏水之心。

　城市的脚步迅速越过西河，西河成为一条系在城市腰上被弄脏了的缎带，觉醒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它的病态，关停了上游的养殖场，处理了流入的毒液，并开始给它整容。河岸上再次响起轰鸣的机器声，大量的石头水泥钢筋被运来整齐地堆砌在两岸，那些伟岸的桦树、柔顺的垂柳被全部连根拔起肢解运往他处，新栽的矮树被修剪成相同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可怜。西河变成了一个打扮过的少妇，少了一份自然，多了一份凝重，而河堤上河水里那些刺眼的垃圾，像是少妇脸上的雀斑，端庄中透着几许难堪和不安。

　我抑郁地在河堤上踯躅着，心疼着西河的伤处，忽见一艘小船在水中逆流而上，那船工手里擎着一根竹篙一边划水一边捡拾水里的垃圾。小船晃晃悠悠的，几次差点侧翻，船工身上的衣服被打湿了不少。小船过处，河面重新变得整洁了，河水感恩似的腾起细浪报以丝丝的微笑。

　西河，我心中纯朴的少女，愿你重新找到你的自信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