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鳄的故事

●李红

2002年6月165438+10月11日，一位70多岁的英国老人来到青岛，归还了他5岁时偷的一颗“龙牙”。归还“龙牙”时，老人将木刻《对不起》高高举过头顶。老人敢于正视自己小时候犯下的错误，感动了整个青岛市，也吸引了央视著名主持人倪萍。

当年老头为什么要偷“龙牙”？你怎么偷的？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为什么还“龙牙”？“龙牙”值多少钱...

来自英国的告白信

2002年8月14日，青岛水族馆突然收到一封来自英国的信。8月16日经青岛市相关职能部门审核，并通过越洋电话征得作者同意。《青岛早报》将这封信翻译成中文，并刊登了原文:

亲爱的先生:

我这辈子只偷过一样东西是有预谋的:一颗龙牙，是从原产于中国东北的大嘴龙的嘴里拔出来的。这条龙自然不是活的，而是僵硬固定地陈列在啤酒名镇青岛前海水族馆的低架子上。五岁的时候，我用稚嫩的手指拽着龙牙，大我五岁的姐姐琼在一旁为我把风。我们不怕水族馆的警卫(他们已经逃跑了)，但我们担心日本先锋队的到来。数百名日本士兵正在青岛街头游行，准备切断青岛的咽喉，榨干青岛的财富，破坏青岛人民的平静生活。

我知道我做错了。偷龙牙不仅仅是我的错——这么多年，我一直保持着小时候对龙牙的那种渴望和占有。我更错了。那时候，我应该呆在福清号的甲板上，我父亲把我放在那里。这艘两边插着英国国旗的锈迹斑斑的船是我们躲避日本轰炸的唯一屏障。然而，父亲一转身，我迅速沿着跳板跑下了船，后面跟着妹妹琼。

几天前我姐姐告诉我，我们要去英国。对我们来说，英格兰是一个遥远而可怕的地方，居住着连中国都不会说的野蛮人。那里不可能有龙牙。我想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最后，我拔掉了龙牙。琼拉着我的手，我们跑过满是腐烂食物和老鼠的街道，奔向我们的船。我父亲在船上几乎疯了，并威胁船长，如果他下令航行，就要找到英国军队逮捕他。岸上的大人抓着我们，骂着我们，把我们扔到已经离开岸边的船上。最后，我们安全地站在甲板上。

当“福清”号开始在海上乘波行驶时，日军先头步兵到达码头，包围了在码头送行的人们。这些人的命运是用血写的。

事情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末，我作为英国公民的权利确保了我的安全。然而，偷龙牙却成了我60多年生活中的一个阴影。

真正让我感到愧疚的是，因为我的年轻和贪婪，差点让我和家人落入日军的魔掌。伴随着这种愧疚，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们对自己最后的命运也不淡定了。他们没能像我一样逃离日本人，却勇敢地站在码头上，看着我们逃向自由。逃离青岛后，我继续享受生活，而比我更应该得到自由的他们，却在日本统治下过着奴隶般的生活。我因为无知差点让家人陷入危险，这个过错对我的惩罚应该大于对他们的。这份愧疚在心里埋了六十多年，终于在这颗小龙牙上体现出来了。

70岁的时候，我会重游小时候待过的地方，包里装着我5岁时珍贵的“战利品”。我会回到青岛，再次沿着前海的路走到海洋馆，亲手把龙牙还给海洋馆的工作人员，并为自己小时候的行为真诚道歉，接受他们提出的任何处罚。我还会去埋葬我儿时伙伴的墓地，去我们小时候做礼拜的德国教堂。在那里，我会为那些没有像我们一样登上“福清”号，因而走向死亡的人哀悼。

也许从此以后，我的心会得到安宁。

你忠实的詹姆斯·a·吉尔曼

2002年8月1

詹姆斯先生的这封表达他希望归还“龙牙”的信立即在青岛引起了轰动，青岛市民被这位英国老人已故的忏悔所深深感动。

63岁的退休医生兰女士说:“我被詹姆斯感动了，我还为42年前犯下的错误写了道歉信。1960，我在徐州市第二医院工作，公司因疏忽多给了我几张粮票，但当时正处于‘三年困难期’。我专注于过去，没有归还粮票，而是给孩子买了吃的。这件事一直让我有负罪感，因为那时候如果多拿点粮票，可能会有人饿死。现在每次想起来都很后悔，但我总是告诉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可能已经忘记了。但我看了詹姆斯的信，觉得那年做错的事，我也有责任。我要向詹姆斯学习，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已经写信给我以前的单位，说明事情的原委并道歉。做完这些，我意识到我的良心得到了解脱。所以我想对年轻人说，包括我的孩子，如果你犯了错，请马上改正，因为年龄越大，你的负罪感就越重。"

一时间，更多的人被詹姆斯感染，像兰女士一样主动认错。

姐姐临终前，把“龙牙”托付给了原来的主人。

大部分青岛市民在佩服詹姆斯勇于正视和弥补童年所犯错误的同时，也想了解他的人生经历，邀请他再次到青岛老家看看。

15年8月，青岛小学生金扬，年龄11，通过越洋电话联系到英国老人，邀请他回老家青岛，并给他留了电子邮件。

8月27日，詹姆斯通过电子邮件将“龙牙”的照片、他小时候在青岛拍的照片以及他的生活经历发送到金扬。

詹姆斯的父母是英国人，他们在中国做皮具生意。1932年7月，詹姆斯出生于北京，2岁抵达青岛。他在青岛一直住到5岁。詹姆斯有一个姐姐琼，比他大五岁。詹姆斯经常在姐姐的带领下在青岛街头玩耍。美丽的青岛在他的童年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詹姆斯那时还没到上学的年龄，他的家人从中国请来明太太做他的保姆。詹姆斯和他的妹妹跟随明夫人学习中文，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当时青岛是一个侨民聚居的城市，侨民来自日本、英国等38个国家，有9个国家在青岛设立了领事馆。1937卢沟桥事变后，所有日本人于9月4日离开青岛回国。此后，其他大多数国家的侨民也从青岛撤离，詹姆斯就是撤退到中国的那个人。

詹姆斯过去常和他姐姐去青岛水族馆。他看中了一个动物标本上的一颗牙齿，他认定那是一颗“龙牙”，这种牙齿在英国是没有的。为此，他下定决心要得到这个“宝藏”，终于在逃离青岛时“偷走”了它。

如今，詹姆斯是凯尔·波洛国际研究委员会的主席。他有四个孩子，两个孩子，两个女人。在老人的影响下，他的两个儿子对中餐了如指掌。当詹姆斯在7月庆祝他的70岁生日时，他的一个儿子做了8道中国菜。

詹姆斯逃离青岛后的几年里，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但中国不能让他忘记:“人们总是把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当成自己的家乡。在我心目中，青岛就是我的家乡。”而他5岁时偷的龙牙，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磨灭的阴影，深深的愧疚已经在他心中埋藏了65年。2001在弥留之际，姐姐琼特意问他:“詹姆斯，我的好兄弟，你不是一直告诉我，你想改变你童年犯下的错误吗？”我希望在你有生之年，你一定要去中国，把‘龙牙’归还到它原来的地方。"

“龙牙”从海归的原主人身边飞过。

165438+10月11上午9点40分，詹姆斯夫妇带着龙牙飞往青岛，受到了很多青岛市民的欢迎。离开机场的时候，老人用蓝色的眼睛盯着青岛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我65年前离开的地方。‘龙牙’回家了，我也回家了。”

当天上午11，金发少年詹姆斯在妻子的陪同下，来到青岛海洋馆，郑重地将这颗深棕色、铅笔粗细、长2.5厘米的“龙牙”交还给青岛海洋馆馆长于文生。在归还“龙牙”的同时，詹姆斯还拿着一根棋子那么大的圆木，上面老人特意用中文刻了“对不起”两个字。老人不时把“对不起”二字举过头顶，希望得到青岛人的理解和包容。

詹姆斯的举动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人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英国老人，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

詹姆斯的蓝眼睛里闪着泪光，他动情地说:“姐姐，我终于把龙牙放回原处了。”

随后，詹姆斯谈到了“龙牙”65年的坎坷经历:“有两次，我觉得自己要失去它了，我很不安，但最后它还是没有失去。”

原来，詹姆斯热爱收藏，除了“龙牙”，他已经丢失了很多藏品。

詹姆斯5岁时从青岛偷走“龙牙”后，一直保存在一个木制火柴盒里，成了他的收藏。后来，他把火柴盒放进了鞋盒，鞋盒里装着他的各种收藏品，比如五颜六色的胶带，电影明星的海报，但随着岁月的变迁，海报和胶带都被丢弃了，他留下的唯一一件收藏品就是《龙牙》。

1951年，詹姆斯应征入伍，不允许随身带太多行李。詹姆斯不得不把“龙牙”放在一个盒子里，交给他父亲的朋友保管。这一次，“龙牙”离开了他两年。“我那时候经常想，‘龙牙’会不会没了？现在的‘龙牙’呢？心里总是没有安全感。”两年后，詹姆斯从父亲的朋友那里拿回盒子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看一眼“龙牙”。他害怕这颗神秘的牙齿会长出翅膀“飞”起来。

1965年，詹姆斯被派往澳大利亚工作。当时有从伦敦到澳大利亚的飞机，但是价格很高，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坐船，他也不例外。在从伦敦到澳大利亚的船上，“龙牙”和许多行李一起被放在船舱里。在海上漂泊的那几天，他担心失去“龙牙”的感觉又出现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幸好最后没有输。”

詹姆斯说，这两次经历坚定了他送龙牙回国的决心，但由于经济原因，他直到1990才能回国。那一次，他只在北京呆了几天，就回国了。归还“龙牙”仍是他未完成的梦想。

去年詹姆斯决定将“龙牙”归还中国后，他想改变它。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大英图书馆旁边的一家小店里看到了一个木箱。盒子被雕刻成一个苹果。他觉得盒子很可爱，就买了下来，装上了“龙牙”。

归还“龙牙”后，詹姆斯和他的妻子感到轻松，并寻找他们的老房子。

詹姆斯童年的家在青岛莱阳路17号。当天下午16，詹姆斯在大家的陪同下，走上了莱阳路旁一条狭窄的石板路。边走边看，突然詹姆斯肯定的说:“就是这个！当时我家旁边就有这么一条小路。”来到莱阳路的圣地亚哥酒店门前，詹姆斯拿出一副老照片，一楼两个大窗户，二楼三个大窗户...除了一扇形状不同的窗户外，一切都与照片中的老房子相似。詹姆斯摸着窗棂和墙壁，看着不远处的水族馆和海水浴场。他的童年记忆瞬间打开:“我家面朝大海，从家到水族馆大概50米，离海水浴场不远。”

倪萍和英国老乡“聊天”。

英国老人詹姆斯5岁时偷了一颗龙牙，至今已内疚65年，这也深深触动了倪萍。作为土生土长的青岛人，倪萍决定和自己的“外地老乡”好好“聊聊”。由于詹姆斯行程紧张，《聊天》节目决定破例将录音棚搬到青岛录制。

12凌晨10，詹姆斯和妻子走进了《聊天》的录制现场。面对所有人，老人动情地问:“你原谅我了吗？”老人的话引来了热烈的掌声。青岛市市长助理徐宝战说:“你将是我们在青岛永远的朋友。”

10: 30，“聊天”开始了。在近300名青岛观众的注视下，央视著名主持人倪萍突然发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拍下这颗龙牙的。”

倪萍开玩笑的话让詹姆斯顿时大吃一惊，他赶紧站了起来。倪萍笑了。她说:“老头，开个玩笑。坐下吧。那时候你还是个5岁的孩子。你是怎么拔掉这颗牙的？还是松了，你就捡了起来？”

詹姆斯也笑了。他坐下来，看着倪萍。“坦率地说，”他说，“我不得不承认这起犯罪是有预谋的。早在几周前，我就看上了这颗龙牙。我每天都去水族馆使劲摇。这种破坏工作必须避开管理者的眼睛，所以很惊险。经过长期的精心准备，我的‘龙口拔牙行动’终于如愿以偿地成功了。”

老人的话引来了观众开心的笑声。

“你偷了这颗龙牙，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你不必归还它。是什么让你想把龙牙送回老家？你是很久以前就打算归还龙牙了，还是老了才想出这个主意的？”倪萍说，又开玩笑了。“换句话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归还我们的龙牙？”

詹姆斯的回答很坦率:“在我70岁生日的时候，我以为我几乎完成了我所有的人生目标，但我一直没有机会弥补我童年犯下的错误。这时，我决定让龙亚回家。后来因为经济原因，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只要你说，老家已经给你发了路费，让你全家都回来！”倪萍的话让詹姆斯和观众都笑了。笑过之后，詹姆斯严肃地说:“我想弥补我的错误。我必须用我自己的路费。如果你让我拿钱，那我的惩罚就不够了！”

节目最后，倪萍握着詹姆斯的手说:“通过你真诚直爽的性子，我看得出来你真的是我们的乡亲！”后来，倪萍把自己心爱的银手镯送给了詹姆斯太太，詹姆斯太太接过倪萍的银手镯，用中文说:“谢谢！”

“我还有一个问题！”詹姆斯打断了节目，问了市长助理徐宝展一个他“压抑已久”的问题:“我被原谅了吗？”七旬老人说这句话时，语气颇为不安。徐宝战被他的真诚和坚持感动了。他说:“当然，我们应该原谅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所犯的错误。不仅如此，因为你能改正错误，我们认为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一个高尚的人。我们欢迎你每年都来你的家乡青岛看看。”

“我终于得到了家乡亲戚詹姆斯先生的理解。现在你应该这样坐！”倪萍做了一个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双手舒服地放在脑后。詹姆斯眼里噙着泪水，像这样仰面躺在沙发上...

乐章结尾部

短暂的“归乡”即将结束。165438+10月13上午9点，詹姆斯夫妇来到青岛流亭国际机场。临走时，老人对送行的人说:“龙雅回家了，我和姐姐也完成了心愿。在龙的故乡，遇到这么好的老乡，谢谢。我会告诉我的孩子我在青岛遇到的所有人和事。这是我的童话，所以我这辈子没有遗憾。”

老人说，他是当晚北京时间12到达英国的。随后，他将接受眼部手术，然后给他的孙子洗礼，给他取一个教名。等这些事情做完了，他再考虑下一次的青岛之行。

龙只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物，那么詹姆斯归还的“龙牙”是什么呢？

近日，中科院海洋研究所专家董金海经过鉴定得出结论，“龙牙”其实是扬子鳄的牙齿。从外观上看，这颗牙齿可能是三种动物的牙齿:鲨鱼、鳄鱼或海洋哺乳动物。因为它没有牙根，所以它不是海洋哺乳动物的牙齿。鲨鱼牙是角质的，鳄鱼牙面是珐琅质的，这个牙面是珐琅质的，可以确认是鳄鱼牙。

当詹姆斯得知他保存了65年并归还的“龙牙”是一颗鳄鱼牙时，老人并没有感到遗憾。他说，“这对我意义重大。对我来说，永远是龙牙。”

詹姆斯回英国的那天，青岛海洋馆为“龙牙”做的展台放在了海洋生物馆。这个由胡桃木制成的90厘米高的看台使用磨砂玻璃作为照明，詹姆斯归还“龙牙”的故事挂在看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