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英]“给亲爱的你”
*发生在1983左右,冷战时期。
当亚瑟·柯克兰走进会议室时,已经坐满了人。
他的秘书为英格兰打开了椅子,他走进去,明显感觉到所有在说话的人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随着他的脚步在这个空间里移动。那双眼睛包含了很多东西,好奇心占了绝大部分。但是亚瑟没有更多的耐心去研究他们的目的。他只是觉得自己精力不济。
我希望这个会议至少能在晚上7点之前结束,这样他就可以回到酒店睡着了。
一位美国接待员给他端来一杯热茶,但亚瑟只是垂下眼睛看着茶,一动也不动。
“我们很高兴你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人站起来,微笑着向亚瑟·柯克兰伸出手。“你好,英国人...先生。”
亚瑟·柯克兰站起来,把手抽了回来。“哪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看着大门的位置。
空气沉默了几秒钟。
站在阿瑟旁边的秘书突然咳嗽了一声。“无意冒犯,”他说,表情尽可能放松。“我们今天是不是少了一个参与者?”
“——所有部门的工作人员都到了,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人很快回答他,仍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你随时都可以开始。”
秘书显然被冒犯了。他偷眼看了一下英格兰的侧脸,然后往前走了半步:“但是那个……”
“——先生们。”坐在椅子上的英格兰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他正要脱口而出的名字。
所有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这个有着亚麻色头发和绿色眼睛的英国人身上。他穿着整洁的西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放在座位的把手上。他脸色苍白,但很年轻。从外表上看,他似乎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
亚瑟·柯克兰平静地环视了一下会议桌周围的所有人,然后说道:“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你的新提议了吗?”
他的话音一落,站在阿瑟身边的秘书深吸了一口气。他挨着亚瑟坐了下来,在会议桌底下看不到他的地方,慢慢握紧了手。
事实上,这是美国本月就同一问题组织的第三次“讨论”。当对方说话时,亚瑟·柯克兰让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一点,靠在椅子上。他身后墙上的窗户半开着,这应该是工作人员的疏忽,但英国人疲惫的思想乘虚而入,顺着窗台的缝隙溜了出去。
他离窗户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外面花园里的鸟儿在唱歌。太阳已经很弱了,只剩下一阵微风吹过我的耳朵,带着花香。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以至于英格兰终于开始思考这个会议之外的东西。
大概是几个月前的一个周末,他站在厨房等茶壶里的热水烧开,连睡衣都没换。大厅外面突然响起了铃声。亚瑟顿了顿,关了火,在挂着的布巾上擦干手上的水渍。
他走到门廊打开门,但令他吃惊的是,站在门口的是阿尔弗雷德。
对方看起来比较风尘仆仆,亚瑟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看,没有任何行李。他像一个所谓的英雄一样从天而降,穿着一件轻薄的春装。
阿尔弗雷德也上下打量着他。美国人把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扬起眉毛...哇哦。嗯,你看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没想到——我打扰你了吗?”
亚瑟一直开着门,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然后转过身对他说:“现在是早上七点钟。”
他看着阿尔弗雷德,慢慢地说:“我希望你真的有急事。”
金发年轻人微笑着对亚瑟耸耸肩。
“——也可能我只是路过,真的。”他说,“我能进来吗?我想要一杯热茶。”
他总是善于用这一套说服自己,亚瑟对此心知肚明。但英国人最终做出了妥协。他侧身让出一个人通过的空间,让阿尔弗雷德顺利挤进去。
阿尔弗雷德在门廊里换皮鞋,而阿瑟去厨房照看他的茶壶。毕竟,阿尔弗雷德不是一个他需要自娱自乐的“客人”——他对亚瑟的住所了如指掌。
英国人从眼角看到阿尔弗雷德在他的小客厅里走来走去,虚伪而兴致勃勃地关心着这个房间里的地毯、壁炉和墙上的画,仿佛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时,他正停在窗台上,似乎突然对那里的风景感兴趣了——只是因为从那里的窗户可以看到亚瑟·柯克兰家后面的小花园。
果然,半分钟后,阿瑟听到阿尔弗雷德叫他。
“需要免费浇水服务吗?”阿尔弗雷德冲着他喊道,他已经把喷壶放在窗台上了。
亚瑟·柯克兰把方糖和茶包放进两个崭新的白骨瓷杯子里,头也不抬地回答说:“不用,你可以坐在客厅里。”
但显然,阿尔弗雷德并不在乎他的回答。阿瑟端着两杯热茶走出厨房时,阿尔弗雷德已经走出了屋子。
亚瑟把那杯属于美国人的茶放在铺着格子桌布的小圆桌上,走到阿尔弗雷德刚刚站过的位置。透过玻璃,他立刻看到了对方的背影。阿尔弗雷德站在小玫瑰丛中,微微弯着腰,全神贯注地用一只手操作着水壶。
英格兰当然不会相信他真的只是路过。毕竟现在大家都不知道美国是世界上最繁忙的国家之一,在这样一个并不明亮的早晨怎么可能从他的窗前经过。
只是偶尔当他看着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的蓝眼睛时,英格兰才觉得有些东西变了,他看得出来。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去年阿尔弗雷德对自己的探访次数增加了。虽然他还是习惯性地像往常一样大声讲一些无厘头的笑话,对每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一点都不好笑的英式幽默进行责骂和抱怨,但实际上,一切似乎都是故意破绽百出。
有时候,亚瑟·柯克兰觉得他被迫和阿尔弗雷德玩一场不知何时开始的无休止的人类游戏。这个房间对他和美国来说就像一个有形的游戏规则。他们会做这里所有恩爱夫妻都会做的事情,泡茶、吃饭、聊天、看电视。阿尔弗雷德会用力亲吻他的嘴唇,或者把他的头放在他的腿上,然后把他拉下来,把阿瑟按在沙发上。
他从来没有问过阿尔弗雷德来他家之前在英国做了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美国和他一旦踏足这里,游戏就必须开始;而当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切都会暂时结束。
他们一起制定了游戏规则。所以即使没有人真的说出来,也总是心照不宣的付诸行动。很奇怪,他们总是有这样的默契。
英格兰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这个规则被打破会发生什么。他怀疑美国也没有,因为他们还没试着思考就已经开始做爱了。
于是阿尔弗雷德真的在亚瑟的后院干了一上午,浇花除草,最后甚至帮他修好了亚瑟一直没时间处理的旧篱笆。
"你有蓝色的油漆吗?"当阿尔弗雷德坐在餐桌旁时,他突然问道。他随意地交叉着双腿,但他的眼睛随着亚瑟·柯克兰端着盘子的身影来回转动。“下次我想把栅栏漆成蓝色。它可能会与你的盲注相匹配。”
阿瑟不置可否,好像阿尔弗雷德提到的花园不属于他。绿眼睛的男人把装满食物的圆盘子放在阿尔弗雷德面前的垫子上,然后走到他对面坐下。
美国人用银叉夹起一块牛肉,看着底部微微发黑的部分,会意地问道:“希望你是看在帮你工作一上午的份上,才加了肉桂。”
阿瑟翻了翻白眼。“算了吧,我从来不管不速之客。”
阿尔弗雷德立刻含糊地咕哝了一声,然后开始埋头吃午饭。
一般来说,阿尔弗雷德是他们关系中主动的一方。当美国人不再说话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空气会立刻平静下来。
阿瑟盯着他盘子里同样的食物,很少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约过了五分钟,在空气真的完全安静下来之前,英国人突然说:“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阿尔弗雷德停止了咀嚼。但是他没有接电话。
亚瑟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只是随便说说玛麦酱,继续用叉子搅拌着盘子里的豆子。他等了一会儿,看到阿尔弗雷德没有反应,才继续说道:“这几天你一直在欧洲。”
“你的信息是正确的,”阿尔弗雷德看着他,但阿瑟没有认出他的态度。“然后呢?”
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做最后的平衡。
“为了什么,美国?”他终于问道。
“——难道只是为了看一眼那些手拉手举着横幅在这里的人?”
阿瑟的结尾被一声刺耳的巨响打断了。阿尔弗雷德的刀叉被他砸成了白色的盘子。
英国人立刻停止了说话。
他们只是在餐桌的两端相对而坐。阿尔弗雷德看着他,而阿瑟看着他的刀。
阿瑟以为阿尔弗雷德会抓狂,跳起来指责他愚蠢地越线,或者至少愤怒地摔门而去。因为是他打破了他们的游戏规则,给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添加了一把干柴。
但令他惊讶的是,阿尔弗雷德什么也没做,好像刚才粗鲁的噪音真的只是一个小错误。
他们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阿尔弗雷德拿起餐具,吃了最后几个土豆。然后他端着盘子站了起来,绕过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的亚瑟·柯克兰,把脏盘子放进厨房的水槽里。然后他探出厨房门框,对英国人说:“我没带换洗衣服。”
那天晚上,阿尔弗雷德住在亚瑟在伦敦的家里。亚瑟什么也没说,只是默认了像往常一样躺在主卧柔软的床垫上,然后像一只巨大的考拉一样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阿尔弗雷德把下巴抵在阿瑟脖子间肩胛骨的轻微凹陷处,温热的鼻息有规律地落在敏感的皮肤上。直到午夜过后,美国人才睡着。阿瑟背对着他,一直等到阿尔弗雷德的呼吸完全平静,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在他怀里转过身来。
黑暗中,没有拉紧的窗帘外只露出一抹暧昧的月光。亚瑟盯着他那张没有戴眼镜的年轻的脸看了很久,然后慢慢闭上眼睛,直到天亮。
在过去的几周里,他一直处于失眠状态。即使是繁重的工作也没有使情况好转。然后那天晚上,英格兰做了一个罕见的梦。梦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也许是因为今天美国的突然造访,他对新大陆的草原梦了很久。
事实上,当他再次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时,亚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他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向那张唯一的床。在他的记忆中,那个小小的美国蜷缩成一只小虾躺在柔软蓬松的被褥中间,一只谦逊的知更鸟绣在他睡衣下摆的某处。
他的床上摆满了包装精美的大大小小的礼盒,摆满了整个屋子。阿尔弗雷德被他们包围着,但他手里拿着一把从什么地方摘来的野花。?
这是给我的花吗?亚瑟想问他这个。
但他不想吵醒睡着的孩子,就想伸出手去摸摸他散落在白色枕头上的金色头发。
而当他的指尖快要碰到那里的时候,那个英国人突然醒了。
他平躺在家里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分不清这一切什么时候是真的梦,直到身边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英格兰停顿了一下。他用一只胳膊肘支起上身,坐了下来。一朵带着朝露的玫瑰躺在他的枕头旁,这是从他的小花园里匆忙折断的。
阿尔弗雷德已经走了。
当对方的谈判代表正在看他手里的文件时,亚瑟·柯克兰身边的秘书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于是他略微温柔地转过脸,小声对他说:“先生,”他说,“发生了什么事?”
亚瑟摇了摇头,用右手在白色的杯把上摩挲了一下,然后用同样轻快的语气回答他:“现在是十月,”他说。“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天。”
会议持续的时间比他们预期的要短得多,亚瑟面前桌子上的文件始终没有打开。
会后,亚瑟解开西装外套,挂在美国准备的客厅衣架上,然后用他们的电话拨通了远在英国的女士。他们互相问候,然后简短地交换了会议的结果。
“事实上,这是我们期待的答案,”电话那头的女士告诉他,“不是吗?”
阿瑟把另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从三楼望着窗外的宾夕法尼亚大道。“反正不能再差了。”他开了一个不诙谐的玩笑。
“也许等你回来,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阿瑟接了电话,把电话听筒换成一只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我可能呆一个晚上,或者两个晚上。最晚15号。”
“我会尽快做的。”他答应了。
然后,他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士低声笑了笑:“我毫不怀疑。”
亚瑟·柯克兰松了口气,真诚地感谢对方难得的体贴和坦诚。
他刚挂上电话,就被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了。亚瑟·柯克兰示意他进去,秘书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张金色的请柬。
“楼下的晚宴已经开始了。”他这样说。
亚瑟冲他挥挥手:“我要出去了。”
秘书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还没等他想起来提问,英格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远远的扔给他。
秘书猝不及防,双手接住。她还没来得及提问,就听到英国的声音说:“都是你的了。”
“你可以开着车在城里逛,或者在酒吧里调情,”阿瑟说。“这里的街道和人都很美,不是吗?”
秘书无可奈何:“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先生。”
英格兰看起来像一个被逗乐的罕见的人。他向后靠在沙发上,放松了双手。“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说真的,你想干嘛就干嘛。只要确保它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呆在它应该呆的地方。”
他漫不经心地脱下外套,穿上了。经过秘书身边时,他伸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别管我,去过你自己的美国之夜吧。”我只是出去透透气。"
秘书实在拦不住他,于是他回头看了看英格兰,打开了客厅内侧的门把手,然后突然说道:“半小时前你有一个新电话。”
亚瑟·柯克兰停顿了一下,过了很久,他说:“我明白了。”
“你需要现在给他回电话吗?”秘书的表情看起来很犹豫。
"...不,不,”英格兰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表情。“暂时还不坏。去吧。”
他从通道走下楼,离开大门,转向白色大楼外的街道。失去了白天阳光温度的夜风,渐渐从皮肤肌理渗透到骨子里。阿瑟把下巴埋在竖起的风衣领子里,慢慢向前走去。
亚瑟·柯克兰为迎面而来的老年流浪汉让路,然后继续沿着路灯拐进一个不知名的岔路口。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很容易受困于过去,而英格兰通常对这种指责表现出极大的不屑。但最近,他总是想起一些他认为自己早就忘记的事情。他的大脑好像被冻住了,就像一只年久失修的老钟。他每走一格,啮合的齿轮就会呻吟///唱歌。他把这一切都写在了日记里,但由于一切都只与一个人有关,当阿尔弗雷德的名字第三次出现在一页纸上时,亚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阿尔弗雷德·F·琼斯没有来参加今天的会议。
不仅是今天,事实上阿尔弗雷德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关于这个话题的研讨会。
今天,亚瑟·柯克兰仍然抱有希望。但是阿尔弗雷德的缺席让他再次意识到,也许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毫无准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