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青蛙(散文)
小时候,我喜欢玩抓青蛙的游戏。
我曾经住在城乡结合部,有机会在附近的稻田里抓青蛙。我们称之为抓蟾蜍。看似憨厚的青蛙,其实聪明敏捷。当你靠近它时,它一动不动。只有到了可触摸的距离,它才扑通一声跳入水中,随即浮出水面,露出小脑袋,大眼睛盯着你。当你想再抓住它的时候,它迅速潜入水中,用脚掌把水搅浑来隐藏它。它们有着绿色的背色,便于将自己伪装在草丛或幼苗中,其柔滑的皮肤有着不同于其他动物的吸水功能。青蛙蹲伏在湿地、溪流、池塘或稻田里。当它们看到小昆虫时,它们会迅速伸出长而灵活的舌头,瞬间将它们整个吞下。我们就是利用青蛙的这种特性来抓青蛙的。
用一根长竹竿,顶端系一根细线,另一端系一个鱼饵,用竹竿拖着鱼饵在稻秧上摇一摇。青蛙以为是吃幼苗的害虫,冲过去吞了下去。当他们发现被骗的时候,已经晚了,用丝线把他们抓住,装进网兜里。当我们看到一个老农在护田放水的时候,我们立刻跑开了。老农会把我们赶走,喊着“不要抓青蛙,青蛙吃害虫。”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个年轻的女老师教我们学古诗赋。有一句辛弃疾学过的诗:“明月惊喜鹊,清风夜半知了。稻花香满话,听蛙声。”她说,一只青蛙一天能吃上百只害虫,所以一年能吃近万只害虫。青蛙是庄稼的保护神,是农民的好帮手,是人类的朋友。原来青蛙也是丰收的标志,青蛙也蕴含着自然的秩序!想到童年的无知,我仍然感到深深的忏悔。
高中毕业后,我在农村插队,定居下来。我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入睡。睡梦中上了战场,只听战鼓轰鸣,千军万马齐上阵,气势势不可挡。从梦中醒来,依然回荡在耳边的大嗓门,是我周围田野里的青蛙合唱。一波又一波,一波又一波,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这种声音。仔细听,这声音也有跌宕起伏,错落有致,有的细腻到哭得像在抱怨;有的开朗跳跃,轻盈灵动;有的如鼓点般刺激,铿锵有力。青蛙鸣叫是求爱的声音,似乎也能听到问答,卿卿我我,对我有好感。这是自然界生命的美妙呐喊。
我忍不住起身走到外面。此时此刻,满天繁星,星光熠熠,青蛙呱呱叫,宛如大自然。仿佛天地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音乐厅,演奏着夏夜蛙鸣的交响乐。
有一年春天,上级推广一项新的农业科技,要求当地村庄使用一种名为“除草剂乙醚”的剧毒农药除草。方法是在移栽前将这种农药撒在准备好的秧田上。一夜之间这片土地上不会有任何生物。没有草籽,没有害虫,还打死了青蛙。为了度过漫长的冬天,在冻土下休眠了很长时间的青蛙挣扎着爬回地面,但迎接它们的是有毒的药水,而不是温暖的春风。稻田里漂浮着青蛙的尸体,空着肚子仰面躺着,还有成千上万只以前没有出生的小蝌蚪。
那个夏夜,听不到青蛙悦耳的合唱,只有或远或近,零散稀疏的蛙声。那声音像是余生的哀鸣,苍凉低沉;那声音悲愤地仰望天空,问,为什么人类会如此决绝地抛弃自己的朋友?听起来像是孤独的求爱,不愿意让族群灭绝,却在做最后的努力。"自来水被切断,愤怒的青蛙吞下自己."
第二年夏天,同样的除草行动之后,夏夜寂静无声,再也没有青蛙,一点声音也没有。残留的农药流入沟渠、池塘、湿地以及所有青蛙生活的地方。虽然农药残留对人类和其他生物没有明显的危害,但对通过皮肤吸收水分的青蛙和蝌蚪来说,仍然是致命的。从那时起,那块田地、那个村庄和整个地区都没有了叫声。
我离开了农村,在城市里学习、工作、生活,从来没有在夏夜听到过蛙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