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普希金[俄罗斯]茨维塔耶娃1937的思考
妈妈的卧室里挂着一幅油画《决斗》,让我在三岁的时候认识了《我的诗人》,成为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黑色剪影。我发誓用我的一生来保护这位真正的诗人。他是“我的”普希金,只属于“我的”普希金。每天,我都会去附近的公园看望他,和他说话,玩游戏。虽然“他”只是一个又黑又高的纪念雕像,但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后来我想尽办法把诗带来,偷偷放在姐姐的柜子里看。虽然我不是很懂他们,但是我了解了慈岗人,奥涅金和那些莫名其妙的黑暗势力,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普希金的《爱》感染了我,爱情的痛苦和分离成了我以后无法摆脱的人生印记。那一天,我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属于普希金的大海。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追随诗人的决心。大海象征着一切力量的源泉——永恒的自由自然力,支撑着我永远为“诗人的名声”而奋斗。
选集
类似于我们的祖母和母亲最喜欢的小说《简爱》中的一章,我先从《红楼的秘密》说起。
红房子里有一个神秘的橱柜。
但是,如果你想去那个神秘的柜子,你必须先通过挂在你母亲卧室里的一幅画——决斗。
雪,黑暗的树枝,两个黑衣人腋下夹着另一个人,向雪橇走去。还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普希金被带走了,唐太斯走到了另一个地方。邓蒂斯向普希金提出决斗的挑战,即他把普希金引诱到雪地里,并在树叶已经全部掉落的黑暗树林中杀死了他。
我了解到的关于普希金的第一件事是他被打死了。后来我才知道,普希金是诗人,唐太斯是法国人。丹尼斯讨厌普希金,因为他自己不会写诗,所以他向普希金挑战决斗,也就是把他骗到雪地里,射他的肚子。所以,在我只有三岁的时候,我就牢牢记住了诗人是有胃的,于是我回忆起我见过的所有诗人。我同样关心诗人的胃,那些经常吃不饱的胃,那些杀死普希金的胃。普希金的决斗在我心中萌发了护士般的心态。确切的说,“胃”这个词对我来说有一种神圣的感觉。哪怕是最普通的“胃痛”,也会让我看起来高度紧张,富有同情心,毫无幽默感。这一枪真的伤到了我们所有人的胃。
妈妈的卧室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没有其他颜色。窗外的景色也是黑白的:白雪和那些深色的树干。还有那幅黑白画《决斗》,表现的是雪域大地上的一场黑暗活动:反派完成了一场永恒的黑暗活动——杀死诗人。
普希金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诗人,我的第一个诗人被杀了。
从那以后,是的,从我亲眼目睹普希金在纳乌莫夫的画中被杀害开始,我的童年,童年,青春期就不断受到伤害。我把世界分为两部分:诗人和人,我爱上了诗人,把诗人作为我保护的对象,这样他就不会被人伤害,不管他们穿着什么衣服,叫什么名字。
我们三池巷的家里有三幅这样的画:餐厅里挂着基督的主显节,里面充满了无法解开的谜团:耶稣是那么小,那么不可思议的近,那么近,又是那么不可思议的小;第二幅画是鞑靼,挂在大厅的乐谱架上面。鞑靼人都穿着肥大的白袍,在一个没有窗户的石头房子里的白柱子之间杀人(“第一个人被杀”);另一幅画是决斗在我母亲的卧室里。两起谋杀和一个幽灵。三幅画都很糟糕,很难理解,很吓人。黑色卷发、鹰钩鼻、赤裸身体的受洗人和孩子太多了,河水都满了,一滴水也没有。这种可怕的景象不亚于另外两幅画。这三幅画可以很好的训练孩子面对即将遇到的可怕的世纪。
普希金纪念馆不是普希金(所有格)纪念馆,而是普希金纪念馆,而且是一个完整的词,而不是由两个令人费解的概念组成——普希金和纪念馆。它屹立不倒,经得起风雨霜雪的考验。哦,我看到了被雪覆盖的肩膀,它承担了俄罗斯所有的雪,是来自非洲的强壮的肩膀!无论清晨的太阳何时升起,无论暴风雪何时肆虐,无论我来还是走,跑还是跑,它总是站在那里,拿着那顶永远不变的帽子。这是“普希金纪念馆”。
普希金纪念馆是我们行走的必经之地,是我们行走的起点和终点:从普希金纪念馆出发,回到普希金纪念馆。普希金纪念馆也是我们比赛的终点:看谁能第一个跑到普希金纪念馆。只有夏的保姆有时会简单地说:“我们去普希金家坐一会儿吧。”而我总想郑重纠正:“不是给普希金,是给普希金纪念馆。”
普希金纪念像也是我感受空间的第一个尺度:从尼基塔门到普希金纪念像——一片俄罗斯的土地,是普希金永恒的地标,是幽灵的地标,是冬日之路的地标,是普希金一生的地标,是我们儿童选集读者的地标,那些有条纹,有凸起,看不懂却被接受的地标。
普希金纪念馆已经融入我的日常生活,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在我的童年里,它扮演着和钢琴以及站在窗外的警察伊格纳季耶夫一样的角色。然而,作为警察的伊格纳季耶夫虽然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但他并没有那么高。普希金纪念馆是我们每天都要走的两个地方之一(没有第三个地方)——要么去大主教的池塘,要么去普希金纪念馆。我一直比较喜欢去普希金的纪念雕像,因为我喜欢打开爷爷送给我的白色卡尔斯巴德蛇形“夹克”跑到纪念雕像前,让衣服在奔跑中随风起舞,跑到纪念雕像前,再绕一圈,然后抬头看看这位黑脸黑臂的伟人。他从来不看我。他和我这辈子遇到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共同之处。有时候我喜欢在纪念碑周围跳来跳去。虽然安德露莎高瘦,夏轻盈,我胖乎乎的,但是他们跑步的时候都不如我。因为我总是争强好胜:只要能第一个到,累不累都无所谓。我很高兴,因为普希金纪念馆就像是我第一次赢得比赛的地方。
我还和普希金纪念馆单独玩了一个游戏,一个我自己发明的游戏:在纪念馆脚下放一个孩子手指那么大的白瓷娃娃。上世纪末在莫斯科长大的人都知道,瓷器市场上总有一些小玩意出售:蘑菇下的小妖精,带伞的小娃娃等等。我把这个小玩意放在巨人脚边,慢慢抬头看着整个花岗岩雕像,直到我的头不能再往后仰了,这样才能比赛。
普希金纪念馆也让我第一次分清了黑白:多黑啊!多白啊!——因为黑色是一个巨人,而白色是一个可笑的小玩意,我必须马上做出选择,所以我永远选择了黑色巨人,不是白色的小玩意,而是黑色的颜色;而不是白色;黑色冥想,黑色命运,黑色人生。
普希金纪念馆让我对黑色有了近乎疯狂的热爱。这种对黑色的迷恋伴随了我一生。即使是今天,我也因为那些不小心闯进我眼睛的黑色的东西而感到幸福。比如在电车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只要身边有黑色的东西,我就特别开心。我身上同时存在着白色的共性和黑色的神圣。在每一个黑人身上,我都能感受到我对普希金的热爱,我能认出普希金的样子——我启蒙前的童年,也是全俄罗斯的黑人普希金纪念雕像。
.....我爱他,因为无论我们离开他还是面对面,他总是站着不动。无论是大雪纷飞还是落叶纷飞,无论是日出还是蓝天,还是冬天乳白色的黑暗天空,他都屹立不动。
有一次,普希金纪念馆来我家做客。我在凉爽的白色大厅里玩耍。这出戏其实就是坐在琴下,后脑勺靠在蓬莱礁花盆边上,或者默默从大木柜跑到镜子前,额头刚好到镜子下端。
铃响后,一位绅士走过大厅。母亲匆匆走出他刚刚走过的客厅,温和地对我说,“夏目!你见过那位先生吗?”“我看到了。”“他是普希金的儿子。你不知道普希金纪念馆吗?这是他的儿子。受人尊敬的监护人。不要走开,不要闹,等他出来再好好看看。他真的很像他的父亲。你不知道他爸爸长什么样吗?”
时间过得真快。这位先生从不出来。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我一个人呆在冰冷的大厅里,坐在维也纳人的椅子上,不敢站起来,生怕那位先生会突然出去。
他穿过大厅——确实很突然。但不是一个人,而是和父母一起。我不知道从哪里看,所以我看着我的母亲。但她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强烈建议我去见那位先生,于是我突然看到了他胸前佩戴的星徽。
“夏目!你见过普希金的儿子吗?”
“我看到了。”
“他长什么样?”
"他胸前有一颗星星。"
“星星!胸前有星星的人更少了!你真会挑不该看的东西……”
“嗯,夏目,记住!”爸爸接过话题说:“今天,你刚满四岁的时候,看到了普希金的儿子。以后可以讲给孙子们听。”
我妈整天唠叨我,老保姆整天唠叨我,我爸妈让我看的、记的东西都是和事物有关的东西——商场里的白熊、喷泉上的黑衣人、宁敏和博扎尔斯基的雕像等等。,这不是生活。即使那一次他们把我举起来,我从人群上方看到的沙皇和约翰·克兰斯塔斯基也不属于人类,而是属于圣人。所以这次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普希金纪念雕像的儿子来我家做客。很快,不定性的儿子的属性变得模糊起来:普希金纪念的儿子变成了普希金纪念。所以,好像来我们家的客人是普希金的纪念雕像。
年纪越大,这种意识在我心里越强烈:普希金的儿子,因为他是普希金的儿子,就成了纪念。这座纪念碑是双重的,既是普希金荣耀的纪念碑,也是他世系的纪念碑。现在,在经历了这样的生活后,我可以平静地说,在上个世纪末一个凉爽的早晨,普希金纪念馆来到了我们在唐三的家。
所以,在普希金之前,在唐璜之前,我有自己的向导。
所以,我曾经有过自己的向导。
我的第一个普希金是“措坎人”。阿乐兄弟、真正的恐惧和老人——这些名字以前从未听说过。我只认识一个老人,那就是奥西普,一个在塔鲁萨养老院有一只手的老人。他的一只手干瘪了——因为他用黄瓜杀死了他的兄弟。我的祖父,Aya da Main,还不是一个老人。老男人不和我来往。他们都睡在街上。
我在石岗没见过活人,但我曾经听过一个关于石岗一个女人的故事。那是我的奶妈。她特别喜欢黄金。当她知道别人送她的耳环不是纯金的,只是镀金的,她竟然把耳环从耳朵上扯下来,踩在拼花地板上。
爱情对我来说还是一个全新的词。当你觉得胸口发烫的时候,当你心里(那个地方大家都知道!)当有热流却不告诉任何人的时候——爱来了。心里总是暖暖的,却不知道这就是爱。我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一直都是。后来才知道,只有茨冈人是这样的。阿乐兄弟爱上了真正的恐惧。
然而,我爱上了小说《楚岗人》:我爱上了阿乐兄弟、真正的恐惧、玛丽娅、楚岗人、熊、坟墓以及讲述这一切的奇怪语言。但我不能向别人吐露一个字:我不能告诉大人,因为我是偷偷看的;我也不能和孩子说话,因为我根本看不起他们。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一切都是我的秘密——我的红屋子的秘密,我的蓝书的秘密,我的衣柜的秘密。
我一直喜欢文学作品和书籍,就像我的孩子和所有的孩子一样,特别看重重量。到目前为止,听到有人夸一部新作,我一定要问“长吗?”“不长,只是一个短篇小说。”“那我就不看了。”
安德留莎的文集无疑很厚,有很多内容佐证:有巴洛夫的孙子,也有巴洛夫的爷爷;有疯狂爱孩子的母亲,在孩子胸前呼吸;有年少糊涂的福清抓的满满一桶鱼;还有嘴里念叨着“你又睡不着了?”尼科连卡;有迅捷的猎犬和骏马,也有俄罗斯抒情诗人。
我马上拿到了安德留莎的选集《朗读者》,因为他不喜欢阅读,他读不下去,但那些文学作品不仅需要阅读,还需要用他自己的语言去理解、抄写和转述。我没有上学,很自由,所以选集读本成了我的宠儿。我妈把我一个人留了下来,可能是觉得既然是文选,就不会有什么高级内容。其实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有点超前于孩子,因为他们说的一切都是孩子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例如:
戴岳是谁,
这么晚还骑马?
(妈妈问这个问题的时候,Andreusha回答:“我怎么会知道?”)
.....他为什么这么珍惜自己的帽子?
因为里面有一封密函。
科丘贝问彼得皇帝:
关于恶魔黑特曼的消息。
其他孩子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四行字里我只知道魔鬼这个词,而且因为魔鬼这个词在三个名字当中,我以为三个都是魔鬼:海特曼,彼得大帝,科楚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搞懂(即使是现在,我也没完全搞懂)。原来魔鬼只有一个,没有人会知道是谁。我还是认为Hettmann是Kochubei和彼得大帝,Kochubei是Hettmann,等等。三个人在一起,这就是魔鬼。我自然不明白什么是告密者。不管别人怎么给我解释,我还是不明白。我心里不明白,到现在也不明白。怎么写告密信?结果我脑子里出现的是:虚幻的晴空下一个骑着马的哥萨克(梦!),星星和明月同时发光(这是不可能的!),他穿了明星戴月,就是为了让人看清楚他!他头上戴着一顶帽子,里面装着秘密的东西——告密者的信,这是科丘贝告诉彼得大帝的关于恶魔海特曼的信。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历史,这第一个历史故事充满了邪恶。顺便说一句,当我在内战期间听到Hettmann(斯科罗·帕斯基,明确地说)的演讲时,我立即想到了倒下的哥萨克。
第一次看到海,却没有爱上它。就像所有人一样,我渐渐学会了使用它,也学会了在其中玩耍:收集石头,互相玩耍,就像一个幻想着获得非凡爱情的少年,我渐渐学会了如何抓住机会。
如今,30多年过去了,我看到,当我“下海”的时候,其实是走向了普希金的心灵。我走进了普希金的脑海,伴随着拿破仑和拜伦,伴随着普希金内心的低语和浪花飞溅的轰鸣。自然,我在地中海的蛤蟆岩再也没有这种感觉,后来在黑海和大西洋也是。
走进普希金的心灵,就是走进那张覆盖世界和大海的蓝色明信片。
更确切的说,我走进了那个在我耳边响起的小贝壳。)
《致大海》意为大海+普希金对大海的热爱;意思是海+诗人,不!诗人+海,即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念念不忘的两股自然力;
自由的自然力,自然力,
诗歌自由的自然力量* * *在-
在这里,诗人省略或暗示了第三种也是唯一的自然力:抒情的自然力。
但《致大海》也包含了大海对普希金的爱:大海是朋友,大海在呼唤,在期待,又怕普希金忘记。因此,普希金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承诺。大海是有回应的,唯一的回应不是幸福爱情那样的空虚,而是无比的充实,超越了天空。
这样的海——我的海——我的海和普希金的《致大海》,只能写在纸上,留在心里。
还有一点:普希金的海是送别的海。无论是与海,还是与人,都不是这样。只有告别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体会到普希金第一次见到大海就永远告别大海的感受,因为那是普希金最后一次站在海边。
我的海——普希金的自由和自然力的海,是最后告别和最后瞻望的海。
是因为我小小年纪就亲自写了很多遍《再见,自由的自然力》吗?诗,或者没有理由,我只是在告别的时候爱着生活中的一切,而不是遇见的时候;都是分开的时候才被爱,而不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被爱;他们都宁愿死也不愿生。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我与大海的相遇是对它的告别,是双重意义上的告别——对从未出现在我面前的大海的告别,对我背对着真实的大海,用白色的石头重新出现在灰色的岩石表面的自由的自然力的告别,对曾经出现在我面前,但我却无法一见钟情的真实的大海的告别。
我再补充一句:我把“自然力”和“诗”当成一回事,是因为我年少无知。现在看来这是一个颇有见地的愿景:“自由的自然力”不是大海,而是诗歌,是唯一一首让人无法告别,也永远不会告别的诗歌。
1937
(东晓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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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是俄罗斯白银时代一位命运多舛的具有艺术气质的女诗人。除了众多的诗歌,她最值得称道的是她的散文自传。从1927到1937,茨维塔耶娃写回忆录,回忆她早年生活中重要的人和事。当时女诗人流亡法国,所以整部作品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郁基调。茨维塔耶娃以诗意的思维和语言,重温了被世俗遮蔽的经历,希望借助对过去的回忆,摆脱命运的沉重压迫。
我的普希金一直被认为是回忆录的特别之作。与一般的传记不同,茨维塔耶娃笔下的普希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物,而是她建构的一个形象,一个活在女诗人心中的“形象”。通过这篇散文自传,我们可以触摸到一位才华横溢的女诗人坚定不移地选择诗歌道路的心理根源。从这个角度看,《我的普希金》是一部纯粹的“精神告白”,它不停留在童年记忆的表层,而是直入叙述者童年的内心世界。这种“童年寻梦”是茨维塔耶娃与她内心诗意灵魂的对话。普希金是一个女诗人的诗意灵魂,他深深影响了茨维塔耶娃的一生,包括她的爱情观。
三岁时,母亲卧室里的一幅黑白油画《决斗》让茨维塔耶娃与普希金结缘,她与诗人“私了”终身。兹维塔耶娃的母亲有着难得的音乐天赋,她很想把女儿培养成一名真正的钢琴家。因此,茨维塔耶娃与生俱来的诗歌天赋经常受到母亲的嘲笑和奚落。但茨维塔耶娃继承了母亲坚定坚韧的性格,她不允许自己背叛普希金,因为画中的男人已经成为她一生追求的“梦想”。
为了躲避母亲的责难,茨维塔耶娃隐藏了对普希金的深爱,每天都和他秘密约会。小时候,茨维塔耶娃就住在著名的普希金纪念雕像附近,她经常去拜访这位常年伫立在莫斯科特维尔街林荫花园里的巨人。黑色普希金纪念馆是茨维塔耶娃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观众。茨维塔耶娃喜欢和普希金纪念馆聊天,围着它玩游戏。在小女孩的眼里,这是一个精神领袖。在茨维塔耶娃眼里,只有真正的诗人才值得理解和尊重,其他的根本不值一提,哪怕是人人敬仰的最高沙皇。黑色的普希金雕像让茨维塔耶娃几乎为“黑色”而疯狂,黑色是一种质朴,是一种反抗的气质。作为一个孩子,茨维塔耶娃无法预见自己的人生,但这种“黑人般”的信仰其实已经深深植根于她的内心。日后的流亡经历证明,“黑色”是形容她一生最恰当的颜色,“黑色的教训”是普希金带给茨维塔耶娃的第一堂也是最重要的一堂课。
后来,普希金从一个“玩伴”变成了诗集里的一首怪诗。六岁的茨维塔耶娃迷上了阅读茨冈人、奥涅金和塔季扬娜。她不得不偷偷躲在姐姐的衣柜里看那些有趣的故事,以免被妈妈发现。一个六岁的孩子无法理解“爱”的真正含义,但普希金告诉她,“爱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但它来了。”真实的恐惧和阿乐让茨维塔耶娃体会到了爱情的痛苦,而塔蒂亚娜和奥涅金让茨维塔耶娃知道了爱情的沉默。这种模糊的“爱的悲伤”在茨维塔耶娃后来的生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茨维塔耶娃从小就表现出诗人的敏感和热情。强烈的情感需求让她渴望被烈火般的爱包围,大胆而真诚地奔向她爱的人。遗憾的是,她终其一生都没能完全得到自己所向往的,在诗歌中所表达的爱情。爱情总是在最后一刻悄然离去,包括她与丈夫的生死离别。太热情的人注定没有幸福长久的爱情。这个人物从六岁的回忆和普希金的诗集里找到了最初的影子。茨维塔耶娃并不是在模仿普希金的爱情故事,只是从这些故事中认清了自己。因为普希金和茨维塔耶娃明白,自己的爱情注定是悲伤的,这似乎是每一个真正的诗人爱的必经之路。因此,茨维塔耶娃的诗歌创作更倾向于离别和死亡的主题。
这部传记除了揭示了茨维塔耶娃与普希金之间深厚的血缘关系,还体现了文学大师之间的“血缘传承”。每一个文学大师都可以找到他潜在的亲人,那些影响过他的人,和那些将被他影响的人。但丁视维吉尔为向导,金斯堡称惠特曼为父亲,茨维塔耶娃称普希金为兄弟。文学的血液体现了一种继承的传统。普希金把诗歌的精神传递给了茨维塔耶娃,茨维塔耶娃通过诗歌把这种信仰留给了她的后代。这是诗人的使命,也是代代相传的理想。
但是,这种文学血脉的传承,并不意味着茨维塔耶娃就应该仰望普希金。普希金不是茨维塔耶娃崇拜的对象。即使在普希金面前,她也努力保持独立的人格,像两个同样伟大的灵魂一样平等交流。在传记中,她称普希金为自己的兄弟,而不是父亲。她说:“我可以握住普希金的手,但我永远不会亲吻他的手。”也许在茨维塔耶娃的心目中,普希金真的是活着的,永远和自己的生命在一起。普希金是她诗中的哥哥,也是她精神上超越时空的爱人。所以,坚定一个真正诗人的理想,是茨维塔耶娃和普希金最相似的地方。
诗人爱伦堡曾这样评价茨维塔耶娃:“她在谈到马雅可夫斯基之死时说,‘生为人,死为诗人!’“对于茨维塔耶娃,我们可以换一种说法:‘生而为诗人,死而为人。’“茨维塔耶娃在普希金的陪伴和启蒙下开始了她的人生。多少年来,“普希金”一直活在茨维塔耶娃的身体里。她与普希金的亲和与亲密,让我们有理由相信她天生就是诗人。是普希金的引导和支持,让她昂首挺胸,不屈不挠,保持了一个人的品格。
写《我的普希金》的时候,茨维塔耶娃45岁。岁月的变迁没有在她的作品上留下痕迹。相反,诗人的风格充满了童真和率真,并带有略带戏谑的黑色幽默。对诗人和诗歌的真挚热爱,对自由自然力和抒情自然力的热烈热爱,使茨维塔耶娃在流亡中保持了高贵、端庄和从容。
(庄家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