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黑夜玩耍

夕阳西下，光线越来越稀薄，空气中的温度开始淡漠，夜色蔓延。安静的乡村越来越安静，白天不被注意的声音终于来表达自己，于是鸡叫狗叫开始此起彼伏，住在隔壁的熊海子叫我不要吃，还夸我好吃。

唱得很大声的赵只好假装没听见，然后听到水面上鼾声，回屋掀开盖子，把最后一只手放在上面。

饭是不可能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吃到饭了，我也不会做饭，只好这样过日子。姐姐早就是别人的女儿了，一天到晚都不想回家吃饭。留守青年赵厨艺不佳，只能流着泪咽下自己做的热干面。

为了安慰自己，他决定今天晚饭后把盘子留给妹妹洗。好像要回答，隔壁突然传来姐姐的声音:赵，我今晚不回家了。

黑夜笼罩了一切，寂静成了大地的全部曲调。我仰望天空，星星似乎在嘲笑月亮的孤独，月亮也似乎在嘲笑我的孤独。

叹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去洗碗。

我喜欢这个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夜晚。

高三那年，我几乎一整天都在上课，成绩却没有提高，即使到了半夜也还是要努力。一开始持续到零点，后来变成一两个，有时候大考临近，我就一直看书，直到裹着被子睡着。

我被闹钟吵醒时已经五点半了。冬天，夜晚还没有结束。

刷完牙，洗完脸，拿着包出门，在街角买个蛋卷和奶茶，然后跑到城市的另一边。

爷爷，学校的保安，在我到达之前打开了门。有时我对他说早上好。

我每天不去最早的地方，有时候会看到楼下教室里微弱的白光。有时候我去的早，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拿着奶茶，睁着熊猫眼进来了。他们对我说，班长，你来早了。

我也报以微笑，然后教室安静了。

然后过了很久，班主任拄着拐杖走进教室，看了看四周，关了灯。

我才发现，不知道这一天是什么时候突然到来的。

习惯这样颠倒的生活并不容易。但是，从小学开始，我就每天打着手电筒在被子里看小说。多年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除了能适应高中生活，我还近视早，面黄肌瘦，各种内分泌失调。

高考后，这个习惯持续了三个月，三个月的黑暗。熬夜大概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所以惩罚来了。

毕业四个月后在成都病倒了。

我真的被吓到了，2点半突然恢复到9点。虽然我根本睡不着。

八点以后，我翻书的声音是夜里唯一的声音。

一个小时后，我看完了，吃了药，然后开始看天花板，看了很久。偶尔回想起书中的内容，于是思绪翻滚，开始构思另一种结局:主人公终于回心转意，悲伤的故事有了童话般的结局。

十一点，我翻身起床，穿上外套，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有时候看月亮，有时候看不到，就闭上眼睛幻想。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幻想如何度过太长的时间。

这些时间似乎来自遥远的光年之外，比太阳到达地球的八分钟还要晚。也许人马座A在来之前就吞噬了一望无际的星空，变成了我们远处飘着尘埃的银河。

在这样一个漫长的夜晚，一切都变得格外隆重。无数次站在漫长的黑夜里，静静的听着时间的流逝，对着黑夜眨眼睛。

黑暗中有吸血鬼吗？陌生的角落里有隐形人吗？如果这一天不再到来，人类如何生存？

小时候对这种事情想太多了。我怕黑，所以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不深究。星星和月亮是黑夜的精灵。

后来长大了，日子也分成了一块块。白天是上午，中午，下午和晚上，晚上是整个晚上。

我们远离黑暗，要穿越一整天四段。我们离黑暗很近了。我们一停下来，天就要塌了。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生活中长大的，从怕黑的习惯，像被包裹在透明的介质里，简单而迷茫地过着我们年轻的青春。

我们在黑暗中静静的睡觉，以为可以安全的避开吸血鬼和隐形人。我们希望当我们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白天，然后当我们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再年轻。

我们也离青春很近，我们离青春很远。

吃完饭准备看电视，发现遥控器电池没电了。于是我打开门出去买电池。

虽然广大农村的基础设施已经逐步完善，但并不是每条路都是水泥的，每家每户都有路灯。

赵打开手机手电后绊倒了两脚，然后摔了一个跟头，终于来到了店里。

食堂一群人在推排酒，恰巧有人赢了钱买了一箱饮料。赵很幸运地得到了一瓶，于是在寒冷的冬天，赵喝了一罐金的加多宝，看着他们自娱自乐。以前看过一句话，意思是用黑夜的眼睛看人生。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有这样一群人。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有一张疲惫的脸，一根燃尽的香烟在他们的手掌中被岁月磨砺。没有任何逻辑，它们夹杂着各种无法理解的品牌词汇，成为空气中漂浮的杂点。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人生无限长，却无法忍受消耗的？

他们和我一样的时候，都是二十多岁。无限美好的年龄，时间就像海边沙里的一个贝壳，反射着阳光，未来有无限种美好，生活的画图留给他们的是空白。

但是夜晚来了，贝壳失去了光芒。生活的画卷被占去了一大半，空白里连一个亮点的空间都没有。

我跟他们一样的时候，四五十岁。那我呢？

如果我们在40、50岁的时候再回头看现在，再回头看被考试拖垮的身体，再看情感煎熬的疲惫，大概永远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与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相比，他们是幼稚可笑的。

虽然在我们这个年纪，它们被认为是生活中最沉重的话题。

那时候，我想我们都会明白，我们都曾在某个时刻突然涌出过这样那样的想法，然后，在那之后，我们一直在不断地成长，成长，被嘲笑得面目全非。

高中毕业后的一年半里，我无数次梦想回到过去。无数次梦见早学晚学。

外面是无尽的黑夜，房间里是昏暗的白色灯光。我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苍白的脸，我也一定和他们一样苍白。

教室后面的倒计时牌一天比一天少。曾经教室里窃窃私语的笑声，已经变成了纸张来回翻动的沙沙声。

坐在角落里的恋人一天比一天更亲密，一天比一天更频繁地喝奶茶，一天比一天晚回家，一天比一天更无力地吵架。

我心爱的女孩在收到我的第三封情书后终于有了我的消息。

后来高考结束，倒计时归零，情侣分手，悲伤化为午后的雷雨，黑夜随后笼罩大地。

我们的生活终于被黑夜改变了。

高考早已结束，睡懒觉的孩子继续与黑夜作伴。如果不是停电，有些人可能会通宵打游戏。即便如此，大部分人还是可以凭借手机的电量等待凌晨两点的到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追剧？一本小说？音乐？还是和我一样在看黑夜？无论如何，夜晚带着青春的忧伤，一点一点地走进我们的心里。

总有一天，我们不再年轻，那个包裹着美好岁月的蛋壳，会被一只手拿到碗里打碎。我们的夜晚还会继续，另一个夜晚还会到来。

回到家，把电池插到遥控器上，才发现遥控器坏了。

九点爬上床，打开荔枝电台，发现声音很好听。

这个FM没有固定的主题。主播一直在讲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听的人也挺多的，有一万两千多人。节目的名字叫“陪你到天亮”

我想到一种情况:一个半夜睡不着的男人，虽然闭着眼睛，却异常清醒。他静静地听着广播里的歌，主播不时问:你睡着了吗？这是迈克尔·杰克逊的摇篮曲。

房间里只有这种声音，没有别的。这样的情况被12000人重复了一遍。没有人是孤独的，我们已经跳舞了一夜。

与黑夜嬉戏，愿你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