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向前冲 郁雨君

星星点点的奇遇(呆呆向前冲前言)

我是一个男生,在光鲜现代的城市土壤里长高拔节。我念书、我运动、我游荡、时不时我也心动。十六七岁的时候,我把名字倒了个个儿,平庸的潘杰变成了杰潘,平铺直叙的日子竟然变得起伏有趣起来,我的生活里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件。高中里的男生和女生是天生就的磁的南极和北极,相隔甚远却又彼此吸引。所以身边的哥们酸酸甜甜取笑我:这家伙就是有女生缘么。我说:呵呵,所谓的女生缘,就是好奇加上一个好心肠。

我找不着一个确切的定语,关于自己的。有的女生讨厌我很帅,大概我给她们带来不少情绪上的麻烦吧。那实在是先天的,我没有办法克服。可是她们也会默不作声地欣赏我的心软,她们说听小齐的歌时,会觉得我有点象他很多歌里勾勒出来的形象,心软,不过总要摆足男人的功架。开朗,不过有时情绪也会象电压不稳。敏感,不过木知木觉时像恒温动物。喔,女生们最后露出可爱并且权威的笑容:“总之是个不错的家伙。”

我和十二个女孩发生生动的交往,烂漫地浪漫着不过从不会结果。就像小齐的歌,我们还刚刚长到一个春天花会开的季节。女孩一个接一个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段里出现,我见证了她们的悲喜交加,目睹了长大的磕磕绊绊,也刹那心动于她们的光彩焕发。面对女孩们突然陷入困境,我庆幸自己从来没有袖手旁观,每回总显得像一个冲动的家伙一样即兴的加入,真心真意地投入,突如其来地爆发灵感、冲动和不一般的力量。等到结局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希望自己会飞,希望自己隐形,抬脚就走,没有人扯我的衣角。

可我忘不了每一个女孩的泪光和笑容,她们在一个男生的生命里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奇遇。夏天一个睡不着的晚上,我对着城市上空稀稀拉拉的几点雀斑一样不规则的星星发呆,不知道该如何梳理那些奇妙的故事以及那些独特的女生们。在深深浅浅的印象里,我这个据说浪漫绝顶的“双子座”,同时更是十二星座中的“超级好奇宝宝”,突然想对着她们一一对号入座看看,捕捉属于她们的星座定语,哎呀,居然正正好好十二个:

白羊座:朱娉婷 如果长一头红发的话,她就是活脱脱一个爱尔兰姑娘

金牛座:王家点点 小老鼠一样的胆怯,拥有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痴情

双子座 :阿拉蕾 弹跳力惊人,和一个胖胖的幼稚园男生玩过家家,差点套牢哦。

巨蟹座 :井井 对电子宠物也充满爱怜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又弱又脆,像薯片。

狮子座 :阿囡 有点被宠坏,行动起来横冲直撞不计后果,不过也非常卡通非常可爱

处女座 :成吟 一只飞不过沧海的蝴蝶,在纯情的梦幻里令人心碎的等待和坚持

天秤座 :法若天 目光闪闪仰慕着完美的音乐王子,在打击乐里默默醒来了

天蝎座 :罗苏 不期而遇的青梅竹马,再见却不知从何说起。

射手座 :于果 独立特行的“小巫婆”,带走了属于我的一颗真正的眼泪

魔羯座 :布 奋不顾身地把我从尴尬里解救出来,作为报答,我解救了她们班的足球队

水瓶座 :丁好 在突然降生的同父异母的妹妹面前爱恨交加

双鱼座 :宠儿 为了一模一样的两条双胞胎小卷贝鱼和她卷在了一起,这个女孩却被我深情注视了最漫长的时间

十二是一个很圆满的数字,代表成长的一年又一年。星座对每一个女孩似乎真的有一种奇妙的呼应,还可以润滑和连接着我的所有故事。你可以把这些女孩的星座定语当作一个冒号,在接下来的篇幅里,我会原原本本展开所有属于我—男生杰潘的星星点点的奇遇——

第一章 红与白

我对喝喜酒之类的公***活动一向不感兴趣,只有老妈,提早一个月买衣服,把大马路小马路压平,脚骨都要跑断了,弄回来一套昂贵的“乌鸦衣服”,不过效果显瘦,老妈心痛之余,还是觉得物有所值。我和老爸都溜不掉,连她去吹头发,我们也得跟着去剪头发。最后,两个男人一人绑一根领带,被流光溢彩的美眉妈妈牵到酒店。那里,足足有一群五颜六色的女人牵着各式各样的老公孩子在展览。

新郎官估计年过三更,主桌上凑来凑去少一个人。也不知什么规矩,主桌只好坐没有结过婚的人,大概是想提供他们一个近距离观摩学习的机会。我给相中,临时被抽掉过去坐在大红喜字底下,左边紧挨伴郎,他拍拍我肩胛:“兄弟,酒行吗?”

别人一亲热,我脑子就要发昏,“我顶多拍过8瓶‘力波’。”

额头发亮头发也发亮的新郎官冲过来,恨不得要拥抱我,“跟你说定了,第二梯队就是你了。”

“哇!”脚面一阵痛,右边的女孩甩我一眼,我暗暗撩开流苏台布,天,一根细鞋跟一翘一翘,像圆规脚。

“最毒妇人心。”我低下去捏脚。

“冲头,不知深浅!说你胖你就喘。”她托着下巴,脱口秀一样吐出一串。

司仪是个饶舌的家伙,请双方父母发言,请单位领导发言,请证婚人发言,请新郎新娘发言,请伴郎伴娘发言。命苦啊,先是陪绑,再是挨打,现在饥肠辘辘,还在没完没了的开会。那个女孩在新娘说话时,嘲笑了一句“没劲啊,连对新郎讲‘请给我幸福吧’也不敢。”

我有节奏地拍大腿,嘴唇一动一动,忽然,敲碟子的声音:“一二三四五,我们要开吃!一二三四五,我们要开吃!”

吓一跳,我肚子里有应声虫?

大厅笑爆棚。不知是不是我联想发达,这个场面让我想起一个老童话,满街的人都对皇帝的新衣赞不绝口,一个童声忽然窜出“爸爸,他没穿衣服!”无知者无畏。

司仪跌跌撞撞冲过来,拉起我右边的女孩“啊呀呀,不要生气,新郎的妹妹忘记介绍了!人如其名——朱娉婷小姐!下面请美丽的小妹妹讲话。”当时给她的掌声简直盖过新娘。

朱娉婷笑吟吟抢过话筒 “我讲一句,保证也是最后一句——”,她忽地亮开喉咙——“今天,你们High不High呵?!”

下面呆了一呆,当她是外星人说话。朱娉婷嘴巴半张,僵在那里。

我从天而降,“Hi, Hi, let’s go! ”带头鼓掌,司仪马上接上,全场鼓掌、举杯、开吃,大筷小勺落盘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朱娉婷弹回位子,百褶裙皱巴巴蜷在腿下,微微沮丧。

我碰碰她的高脚杯,眼睛落在她的蓝色百褶裙上:“刘若英也喜欢穿。”

朱娉婷涂着鲜艳的唇彩,展颜一笑,牙齿更白了:“《很爱很爱你》。”

语惊四座,伴郎叫“今天不要回去了,连喝两场喜酒!”新娘子看上去有点不开心,小姑子喧宾夺主,还差点搅了一次局。朱哥哥赶紧给她夹菜,“吃吧吃吧,呆会儿有得你忙。”

我稍微发愣,马上明白,双手交叠翻飞。

她眼睛放光,使劲点头,像地下党接上暗号,轻声唱——“很爱很爱你/所以舍得/愿意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是《很爱很爱你》里的歌词。

我们尽量不露声色,相视一笑,朱娉婷的神情,恨不得与我击上一掌才过应瘾。

“刘若英是陈升的完美作品,他们俩是绝配,我不是指结婚。像他们今天这样,多惨。”耳语般,朱娉婷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说给我听。

老爸老妈那桌指指点点“金童玉女”,比看新娘子换装还起劲。我胡乱点头,往嘴里胡乱塞满菜,我们已经不能再“跳”了,再“跳”就要“跑题”了。无论过去多少个年头,人类做媒的欲望总是长盛不衰。

酒没过两巡,朱哥哥派人来搬救兵,他的“冰箱”(傧相)正在厕所间“狂喷”。果然,席间暗藏江湖好手无数,救场的我差点栽在一个阿弥陀佛的老太太手里,老太白酒只当白开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待我滑着舞步飘回座位,心突突地要奔出胸口。瞟过去,可怜的老妈,正在奋力扑救喝得来劲的老爸。

换好橘黄礼服的新娘子撑着蓬蓬的裙摆在十七八只桌子中走得好辛苦。朱娉婷推推我“看呀看呀,什么叫撑台面,上边两只小南瓜,下边一只煎开的荷包蛋。”我遥遥望去,一对大泡泡袖,硕大的镶边裙摆,活脱像。更逗乐的是,新娘子恰好脚下一滑,我一张嘴,肚子里的货色要喷涌而出。

My God!夺路而逃。

就差没把头埋在池里,天昏地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出得门来,朱娉婷窝在休息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样小活物。她轻轻一带我衣角,堂堂七尺男生,就此栽倒。

“喂,冲头,吃药!”我嘴里眨眼给塞进了两粒朱红小药丸。

一歇歇时间,我感觉到心脏乖乖回到老地方原地踏步,坐直身体,“咦,什么药这么灵光?”

她像没听到,“今天新娘子漂亮哇?”

我讲老实话:“新娘子的长相都不可靠,每张脸好比被Format过,然后重新安装最新版本。”

朱娉婷也不听我,自顾自气呼呼说不停,“长得一点也对不起我哥,还小气得要命,噱你去替挡酒,解酒药也不给你服。连我哥、她老公也只肯给两粒哦,说要几美元一粒。看喏——”她得意洋洋玩转着一个小瓶,“呆会儿我扔到抽水马桶里。”

“呜呜呜呜……”她怀里的活物跳出来,看清了,是条白色小狗,悻悻去扑那小瓶。

“波比!”她捏住它的两个前爪,“问冲头好!”

我注意到那小玩意的眼睛,不大有光彩。“像是先天不足?”

“不要讲了。老哥是正宗冲头,买来是斑点狗的价格,洗了一次,全部泛白。它像是心脏有问题,好可怜,问它,它又不会说,只好独自熬苦。”她和小狗脸贴脸,那神情,就是“很爱很爱你”。

“大概有几百只狗叫波比,雌雄不分,我倒希望叫它阿尔依姆,很男孩,像捷克名字。我很喜欢那个国家哪。我哥哥的那个女人第一天就自作主张叫了波比,结果约定俗成。爸妈还有哥都一口咬定阿尔依姆太难记。连它,也老是安于现状。我叫它真正小男孩的名字,从来不睬我的。”

“娉婷,娉婷!”一副金丝边眼镜在宴会厅门口一闪。

她跳起来,“现在我需要一双水晶鞋,一辆老鼠拉的南瓜车。”

我一弯腰,“愿意效劳,”旋及拉起她飞奔下楼。

穿过底楼大堂绕过喷水池,她脚头比我还快,不一会儿反超做了我的南瓜车。我们直接奔到淮海路,她喊停,“我的阿尔依姆心脏吃不消。”我摸摸小玩意儿,果然四肢在发抖。

“亏得逃出来了,省得待会儿看他们折磨哥哥。想想到那个女人要当着我面亲我哥哥的嘴巴,想想到哥哥这个大男人还要被涂口红,啧啧,啧啧。”

“眼不见为净吧。”我安慰她,学加菲的腔调“扔掉遥控器!”这只胖得看不到自己脚的猫是否知道他过得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呵:一天23小时睡觉,剩下一小时发誓吃遍世上所有美食。

小玩意儿伸出淡粉红的舌头舔朱娉婷的手背,“哦,哦,阿尔依姆,我们不理他们!她还嫌你脏,恨不得把你扔在8?4消毒液里,大冷天呢,人都受不了。害你天天咳嗽,看我哪一天不把那个女人寄到非洲去!”

加菲看纳尔曼不顺眼就把她塞进邮包寄到非洲去,我感到我俩说什么还真能撞到一块去,彼此心照不宣,这种感觉真叫我舒服。

我抢着抱过阿尔依姆,“我还以为女生都喜欢Ketty猫呢 。”我的哥们陈李偶整天被他女朋友简单逼着用Ketty水杯喝水,Ketty饭格Ketty调羹进饭,请想象一下一个篮球巨人拜倒在粉粉的透明的小玩意里,委委屈屈张嘴,我管这叫做“英雄气短”。

刚刚庆贺找到知音,朱娉婷马上反戈一击,“我爱死Ketty!加菲那只老肥猫,自己喜欢吃,就恶狠狠讲‘谁发明了减肥,应该拖出去枪毙!’”

这个女生容易发火,可爱憎分明,还有点Fat,看看她结实的小腿肚就知道了。“我说,”慢悠悠抛出一句话,“你真应该长一头红头发。”

“什么?!”她握握拳头。

“像爱尔兰人。一家人性格火爆吵吵嚷嚷,可是彼此热烈相爱。”

“我们喜欢的国家都蛮怪的噢:爱尔兰,捷克。”她兴趣盎然,“就是喜欢的猫不一样。”

我激动起来,像一只爆竹被点燃,亮出一串漂亮眩目的观点:“很正常,男女天然有别。Ketty和加菲,纯美的QQ的、酷呆的跳跳的,100%女生、100%男生的样子还有活法,当然各有所爱啦。可是我们一起热爱卡通,我们在那里发泄梦想,自由自在,我行我素,把世界上的便宜和风光都占尽了!”

朱娉婷的大眼睛里有了崇拜的意思,就像打赤脚的吴琼花看着穿军装的洪常青。(老爸老妈的偶像,我陪绑看过几遍《红色娘子军》,居然也看出点味道。后来妈又喜欢基努.里维斯,把洪常青抛弃。《生死时速》还算毛毛雨,老妈看《黑客帝国》的表情,才叫“帅呆”。)

早已是掌灯时分,夜生活开始流动。我们在不密不疏的人流里走走停停,在一家卖藤椅的店里,阿尔依姆跳进一只漂亮结实的小藤篮里不肯出来了,我们带的钱不够,很尴尬。和气的店主打了五折,她摸摸小玩意的脑袋“找到家了是不是?”朱娉婷快活极了:“以后,我可以骑车带着它到处溜达了。”

又喂阿尔依姆吃东西,朱娉婷坐在街心花园里,看着我穿马路到对面的烟杂店,冲我喊一句“火腿肠一根够了,牛奶要热的。”我回头,她抬抬阿尔依姆的小爪子向我招招,“爸爸,快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