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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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三年后。
公子继位为楚怀王。
这三年,我也暗中打听囚龙女儿的消息,只是这宫中战龙实在太多,至今未有多少头绪。
要在龙群里寻一雌龙,自然是难的。更何况也许那雌龙已被收去王宫,外人不得见。因而我改变策略,在郢都稳扎稳打,苦苦经营。
这三载,我改颜换面、更名改姓重回斗龙宫,从最底层的杂仆做起,凭借一身养龙本事落了个好差事,逐渐崭露头角,外界隐隐有人称我为楚国青年一辈第一养龙人。后我买通斗龙宫大司仪,让我有机会进入上柱国昭家的养龙院。借此机缘,我结识了昭家的三公子昭明,为其效力,专职培养昭家的战龙。凭借我的才学,只要是经过我手的战龙都获得质的突破,几次大战都大获全胜,因此我成为昭家的宾客。
这一日,我在昭家养龙场驯龙晨练时,昭明走来,他说郑袖请我入宫。
楚国上下人尽皆知,郑夫人爱龙。因怀王宠爱,光其手下便掌有战龙数百,私藏于王宫深处。同时我还听说郑袖自怀王继位以来,便有插手朝政之势。尽管内心有所疑惑,但我还是应了下来。
八、
走入郢都王宫,如坠深海。
我师父那时曾说这天底下的王宫都一样冷清,因为君王都是无情的。
这里是楚国上下最为阴森的地方,每隔数百步,便有一列披覆黑甲的武士巡逻往来,密封的头盔下面是如鬼火般的双眼,他们是楚国的王都护卫——“浮屠”。
我手持郑袖给我的通行牌,一路畅通无阻。到后宫门前,已有两个侍卫在等候我。
让我想不到的是,养龙园位于后宫地底,深邃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头。
一侍卫道:“屈先生,郑夫人交代过,以后您的日常起居都在这宫内东角。您可以在地宫内自由走动,不受约束。先不必训练战龙,日后夫人自有安排。”
他俩向我告辞,我眼前骤然出现一辆漆黑的战车。我坐上去,战车自行滑落下去,速度极快,转眼我便随着进入地底。
地宫到了。
眼前浮现的地宫灯火通明,硕大无朋。我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这女人好大的手笔。
我刚一入地宫,顶上那黑暗通道便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通道已然锁死。
我朝着前方甬道缓缓走去,耳边依稀传来龙吟声。走过的路上两侧依次燃起蜡烛,这时我才发现甬道两侧并非墙壁,而是一座座隔开的巨大监狱,里面放置的皆是战龙。
我面前的红色战龙张开巨嘴,口中碎齿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寒光凛冽。隔着牢门,它忽然暴怒起来,嘴里有红光闪烁。
这是一条火龙,能口吐烈焰。
我不知为何这条龙会忽然暴虐。此刻,多年所学的养龙功夫已派不上用场了。眼看那嘴中火焰聚集,饶是我也被吓破了胆。
就在此刻,我忽然想起了囚龙授于我的龙族真言。我快速从怀中翻出那片龙鳞,攥在手上,下意识的,嘴中吐出一个个沉重的音节,如击筑敲鼓之音。龙鳞发出耀眼的光,刹那间战龙眼里的暴虐已不复存在了。它的情绪渐渐平复下去,低下头颅,转眼便再无声音传来,死死酣睡过去。
我不免对龙族真言心生敬畏。这就是龙族第一真言,借助上古龙囚的身体一部分便可施展力量。对这些没有龙魄的战龙而言,那近乎是碾压的上位者气息。
长廊似乎没有尽头,我沿着路一直走,见到了各种战龙。它们大多气息微弱,精神萎靡,身上伤痕累累,有的龙被斩断肢体的部位已然愈合,也不知在此地被关押了多久。
我心生疑惑,这些龙几乎都是老弱病残,饶是我也恐怕无计可施,又怎能成为战龙呢。郑袖究竟要做什么。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明白了。顿时骇然……这郑袖难不成是将那些输掉斗龙战后的将死之龙全部救了下来,养在这地宫长廊之内?
我凑到跟前,用龙言将一头龙催眠,拨弄开它胸口覆盖的毛发,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那不是别物,正是所有出生时在斗龙宫登记的战龙都会被刻上的永恒标记。
晃了半日,我来到地宫东侧,进入给我准备的寝室。我躺在床上,脑海内依旧在思考此事的缘由。
我在偌大的地宫只见到了四、五个喂养龙的杂仆,然而这些杂仆都是哑巴,根本无法语言沟通。我用石头在地面刻画出一头五爪的龙,想让一杂仆指出位置,他看到图后却忽然瞳孔放大,脸上遍布恐慌。我心中一喜,脸上不动声色,从袖管中掏出一短匕,架在他脖子上。
他惶恐万分,手颤抖着连指西边。
当晚,我重返养龙长廊。
长廊深处。眼前出现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我走上前,试图找到隐秘机关。然而我在墙前半个时辰也无计可施,心中燃起的希望火苗快要熄灭了,正要转身离去。
然而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我扭头一看,墙壁上已经隐约映出人影。我顿时清醒过来,情急之下吹灭一盏火烛,遁入墙角黑暗当中。
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我借着光望去,那女子肤如凝脂,眸似秋水,面如皓月,自然是郑袖了。
那男子年轻俊朗,则是昭家三公子昭明。
郑袖伸出右掌,摁在墙面上,墙面便忽然凹出一个人形的通道来,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墙面在缓缓恢复,我知道想进去是不可能了。我走到跟前,盯着那两人的背影,视线一直向前延伸,在那道路远方,我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金龙。
它静静地躺在地面上,闭着眼睛。我内心顿时有种预感,这正是我要寻觅的龙女。
墙壁已经恢复正常。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风声,我后背一阵发麻。
我僵硬地转身,昭明不知道何时已站在我的身后。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昭明。
“屈先生,你看到了什么?”昭明冷冷地问。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说。
郑袖自后方款款而来,道:“昭明,你先下去吧。屈先生,请随我来。”
九、
郑袖领我沿着长廊走去,一路上未说话,只是看着两侧战龙。我不知她的用意,按捺不住性子,便问道:“郑夫人,我心中有一些疑问。”
郑袖驻足,看向我。
“屈先生,有些问题,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而我请你过来,是有求于你。”
郑袖说罢,忽然跪了下来。
“这……郑夫人怎么行此大礼。”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还未说话,便听她说道:“屈先生,您是如今楚国上下第一养龙师,这份差事就只有交给您来完成了。先生,事成后我绝不亏待于你。”
我赶忙从地上扶起郑袖。
我装出一副惶恐模样,连声道:“小人实在惶恐,郑夫人有事只管吩咐。”
“屈先生,您可知道龙有龙魄。”
我点头:“小人养龙多年,自然对于龙是知晓一二的。”
郑袖伸手探入铁牢中,轻轻抚摸牢中的战龙,那战龙无比温顺,闭上眼睛,将头颅靠近过来,她们看上去亲密无间。
“我楚国驯养龙类已有三百年。如今光是斗龙宫记载的战龙便有上万,更不要说贵族私家所养……然而,这宫内所有的龙类在上古时都不会被称作为龙。”
“在楚国诞生的饲养龙类,自出生便被销毁龙魄,与野兽无异。我想请您帮我找到聚集龙魄的办法。这整座地宫***有战龙七百五十头,全部交予屈先生了。”
郑袖说道。
“聚集龙魄……这,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我深吸一口气,道,“小人对于聚集龙魄之事一无所知,怕是要让郑夫人失望了。”
郑袖摇头,道:“若您都无法做到,那么天底下便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我……可以试试。”我面露担心,说道。
我面露的担心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疑惑郑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郑袖允诺我事成之后赐我真金白银,荣华富贵。
我想到了墙壁后方的那条金龙,当下我便应允下来,并表明了忠心。
十、
时光匆匆。
这些时日,我在地宫闭馆潜心研究。我让郑袖给我一年时间,这一年除非有重大变迁,否则便不要来找我。
我下定决心要找出龙魄重聚的方法。
不让郑袖来的原因自然是怕她发现龙族真言。龙族真言对我非常重要,我隐约觉得其中含有一些秘密,需要时间才能参透。
至于郑袖的目的,我不得而知,我觉得这个女人非常不简单,当下只能先做好防范,以防未来引火烧身。
龙族真言晦涩无比。虽我熟悉金文,可是读起来却犹如遭遇盲风怪雨。更加神奇的是,每每读完一节,不知为何眼泪便会自动涌出,让我不忍卒读。于是我将金文一一对照,译成篆书,写在竹简之上,到这时,读起来便不再有那般感觉了。只是书成大篆,仿佛龙言又失去了效力一般。
直觉告诉我,龙族真言里定有讲述如何重聚龙魄的部分。只是,用人语所书的龙言终究只是根据音节来翻译的,要无缘无故掌握含义实在是难上加难,久而久之我便放弃了。
毫无头绪的时候,我会读一些史集,郑袖派人送来数车竹简,甚至其中有的是上古金文所书。我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盗窃了楚王宫的宫廷档馆。
这个女人怎么会有如此权限呢?我暗叹,楚怀王对她的宠溺实在是太过了。
由于读史实在太枯燥,我时常会散步到长廊去,一边捧读,一边与龙类沟通。
我开始尝试择取真言读给龙听,经过大量实验,我发现当我手持囚龙龙鳞,每一段真言都有可能让龙产生某种反应,它们有时会在龙言响起时低声吼叫。
但大多数时候它们都惘若未闻,呆若木鸡,如一座座雕像般,纹丝不动。
我感到心疼。
这些龙多是受过重创,比我平生所见的龙经历之事都要残忍。我仔细检查了一些龙的四肢,发现它们已经根本无法医治,很多伤的比囚龙还要重。这样的龙即使拥有龙魄,也不见得能再度飞往天空。这让我对郑袖的计划萌发了浓郁的好奇心。
正这样想着,受我龙言长时驯导的那头龙忽然浑身闪烁出光芒。转瞬间它发出低沉的吼叫,那声音震人心魂,就像是在我心底发出一般。
我欣喜若狂,死死盯着那龙身上两团肉瘤,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它浑身颤栗,狭隘逼仄的铁笼随之发出浩大的响声。
随后,战龙摇尾,浑身散发黑雾,蓬勃汹涌,转瞬之间背上长出两只翅膀,随后它竟凭空消失了,原本所在的囚笼空空如也。
诧异间,耳边依旧传响着战龙的吼叫声,只是那吼叫声中有一丝不同,夹杂着一种浑浊的,苍茫的声音。
大风呼啸,战龙已经飞向了天空。
我攥紧囚龙的龙鳞,感受到它在剧烈颤动,我眼前开始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望无际的蓝天,那头巨龙扶摇直上,它的翼上夹着团大火,烧得正旺盛。
我沉溺于那画面当中,仿佛是我正在飞翔一般。
风在流淌,万物都在耳边清晰地流动,龙仿佛就是我的化身。
然而就在此时,一枚巨大的黑色羽箭飞速驰来,如一尾长蛇,势如破竹。瞬间它击中了战龙的左翼。
战龙惨叫一声,龙翼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从天上洒下来,它的身体在空中弯行下坠。
这时我看到了巨龙的眼睛,那是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涌出血泪。战龙冷冷地俯视着地面,尽管无法阻止自身的下降,但它依旧高傲地怒吼着。
我看到城内街道站满了人,他们纷纷抬着头仰望战龙,他们的眼里只有恐惧。
“是龙!一条龙逃跑了!快放箭!”底下有人高吼。
一名武将踏剑朝天而去。他手持斩龙刃,身形如电。
是上柱国昭阳。他双手举刀,抬过头顶。锋冷的、无情的刀刃刺穿了正在下坠的战龙,鲜血像是红雨一般染遍了天空。
转瞬间,山河仿佛都在咆哮。
昭阳用力一挑,手上斩龙刃再次杀出,这一次,龙的左翼已被整个斩下。
下方,万箭齐发,带火的羽箭瞬间吞噬了它……
我手中的龙鳞渐渐安定下来,画面随之消失了。我努力站起身子,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过去。
我用力擦拭了脸,不知何时,上面已挂满泪珠。
半个时辰后,郑袖走进地宫,她面色不太好看,但眼睛里却又有一丝惊喜。
“你真的做到了。”郑袖说,却又摇头,“可是,还远远不够。”她眼睛里,闪烁着火一般的东西。
我还未说话,郑袖便抓紧我的手,说:“它还没死……先生,请随我一同去斗龙宫,救下那头龙!”
十一、
郑袖与我穿上夜行衣,乔装骗过了斗龙宫的看守,到内宫时一拐弯,发现一华冠男子走过来,我正紧张着,那男子已到跟前。
是昭明。
“在里面,守卫我都支开了。”昭明对郑袖说。
“活着吗?”
昭明低声说:“快不行了。”
“上柱国怎么说?”
“明天之前会处死这头龙,不然会引起更大的恐慌。毕竟……这次死了很多平民。”
听到“死了很多平民”时,我的心仿佛被雷劈过一番。
郑袖点了点头:“我们进去。”
监牢,位于地底五十米。这里是斗龙宫内最坚固的牢房,平日里关押着最为凶猛的战龙。
那条龙便躺在牢室中,凄厉哀嚎,地板上血流成河。
我见郑袖快步上前,身轻如燕,几乎眨眼间便已到了那战龙身边,她目中有股凄凉。
“屈先生,你是否有法子救它?”
我摇头,内心有不忍,说:“伤得太重,已回天乏术。”
“载龙车已经停在外面了,我们带走它。”她说。
“我有一事不解。为什么郑夫人对龙类如此……如此。”
我说出这句话内心便觉得十分矛盾,不知用什么措辞好。
“这条龙今天杀了无数平民,大王是不会留下它的。我们何必犯险呢?”
“你是说它罪有应得?”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郑袖忽而冷笑,说:“自古以来,杀人最多的从来都是人类。不说诸侯大国间的战争让多少士兵战死沙场,命丧黄泉,更让多少民众流离失所,惨死街头。就是奴隶在你们看来也是可以随意杀戮的牲口,龙杀几个人算得上什么?”
听闻郑袖的话,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囚龙。
我叹了口气,道:“郑夫人,若你想让我帮你,必须要保证龙不再伤及人类。”
郑袖没有说话,她的手横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我们眼前的战龙发出低微的吼叫,那是一声绝望的低吼,很快它便没了声息。
一切都无济于事。
郑袖低垂着美丽的脸,一滴晶莹的泪珠忽而落向地面。
她为何会这么难过呢?
十二、
转眼过去半年,我在地底继续参悟龙族真言。
我派人传话给郑袖,要见一见长廊尽头,那堵墙后面的东西。
三日后,有人敲门。
来者竟是昭明。
昭明说:“你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郑夫人需要一支军队。”
“我只是一个养龙人,不是将军。”
“郑夫人要的,正是一支龙的军团。”
他一挑眉毛,又补充道:“真正的战龙军团。”
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到了一丝不详。
“我要见郑夫人一面。”
“郑夫人在庙堂之上,你暂时无法见到她。
半年前那件事情……大王开始有所怀疑了,所以比较棘手。”
昭明走了。
每次见到昭明,我都在他身上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随着参悟龙族真言愈来愈多,那股气息愈来愈吸引我,但究竟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这半年,我收获很多。我找到了一些方法可以重聚龙魄,并让苏醒的龙能够迅速平静,不再出现上一次的恶性事故。但我未将此事告知郑袖,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此事会酿成怎样的后果。
如今,我得知郑袖干预朝政,独占楚怀王专宠,楚国上下,已是内忧外患不断,往日繁荣的斗龙宫都已经闭馆许久。
这让我觉得恐慌。如果郑袖是要做对楚国不利的举动,我要怎么制止她?我在心中暗自决定,郑袖真若如此,便舍了命也要阻止她。
眼下,答应囚龙的事情我不得不做,却又丝毫没有头绪,我想那墙壁后面的密室里,应该会有一丝线索。我问过郑袖,何时可让我一进密室。当时我察觉到郑袖脸色一变,她什么也没说,便找借口走了。
白驹过隙,已到了冬季,师父的祭日要到了。
这一日,我偷偷从地宫走出。
偌大的楚王宫已被白雪覆盖。
郢都本是没有什么雪的,但今年的雪下得实在是太大了。
我戴上斗笠,穿上蓑衣,到街坊上买一壶浊酒。风很烈,像刀背一样抽打我的脸,我将酒壶裹在衣裳里,穿越半个郢都,走到师父所葬的那片义冢。
然而,义冢边上却已经站了一个人。
他荣冠华服,负手而立,尽管背对着我,我已知道是谁。
他仿佛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是楚怀王。
“你是来祭奠一位故人吗?”楚怀王问。
这个权柄天下的男人,看上去老了许多,他面色惨白,胡茬上沾满了雪。我听说楚怀王继位后,身体变得大不如前了。这些年,楚国内外积患,周边诸国蠢蠢欲动,边境地带早已是草木皆兵,这一切都需要他去操心。
此刻他皱着眉,瞳仁灵动。
我见他独身一人,显然是微服而来。当下便想装作不知他是何人,正要回话,却听楚怀王口中说道:“芈先生,好久不见。孤等候你多时了。”
顿时我如遭雷劈。
“先生兴许是认错人了,小人姓屈,是上柱国昭家的养龙师。”我摘下斗笠。
楚怀王笑了笑。
我知道隐瞒下去已无意义,心下虽为震惊,却不由还是走上前去。我将那壶浊酒放在义冢前,重重为师父磕了三个响头。
“这里埋着你的师父,而他是我的故人。”楚怀王说,“堂堂王裔,只能葬于义冢,孤也是今日出宫才得知。”
“今日看到你来,我便知道了。你是他的徒儿。尽管你容貌尽变、更名改姓,可是养龙的功夫却不会变。你自以为聪明,可却疏忽了根本。”
“什么?”
“你师父是我的亲王叔。”楚怀王道,“我王叔一辈子淡泊名利,隐身市井,只因爱龙。而这养龙的功夫,却是传自我楚王宫,是历来就只有我王族才可使用的养龙技法。如今我楚王宫无人会使这套绝学,倒是你这个外人融会贯通了。”
“自见到你,孤便知道,那日为什么有龙飞越郢都。如果不是我王族失传的绝学,怎会如此?”
我沉默不语。
楚怀王继续说道:“芈先生,孤不管你有何目的,只需你为孤、为楚国做一件事情。”
如今,秦、韩、魏三国正与齐楚联盟对峙,楚国兵呈八方,四面受敌。深入越国的间谍昭滑称,越王准备乘虚而入,号伐齐而实伐楚,已有先锋七万秘密召集过江。
而楚王所说的,是伐越。
“孤要令你在我大楚斗龙宫挑选一支龙族军队,随我出战。”
楚怀王凑到我耳边,忽而低声说道:“孤知道,在养龙经中有一套关于龙族军队的布阵。芈先生,此战关乎国家存亡,庶民有责啊。”
我看着楚怀王的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丝热忱。
我想起师父的话,身为楚国人,我无法推辞。
楚怀王招手,一列马车脚踩火轮,自半空而来。
“芈先生,请与孤回宫。”
楚怀王咳嗽了一声,咳出一口血丝。两个侍卫从马车走出,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当晚我收到郑袖传书,让我多加保重,先在楚怀王手下隐忍一段时间,待下步指令。并让我隐瞒聚集龙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