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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鲤之恋

作者:豆蔻

一个

那时候的青海湖,孤独而宁静。湖边的山峰终年积雪。八月,湖边大片油菜花悄然开放。他跟随着父亲,在油菜花的金黄、雪山的纯白、湖水的碧色之间放牧。

扎西常常躺在一大片油菜花地里,看天上的白云像羊群一样悠闲地聚散。

没有火车的轰鸣,没有人群的喧哗,甚至没有宽阔的马路。田野,草原和沙漠,湖泊,雪山和白云,一个小小的藏族少年,世界干净透明,像他的小心脏。

在他6岁的那个夏天,父亲抱起了这个小生命。一个女婴,圆脸,玉粉雕的。是她清晰的哭声阻止了她父亲追上羊群。

扎西为这个小生命的出现而欣喜。他说,阿爸,你怎么不叫她卓玛?

父亲摇摇头。你看,她是个汉族姑娘。她生来与我们不同。父亲黝黑的脸庞,带着温暖的笑容,可能是从湖里游出来的小仙女。叫她裸鲤。

裸鲤,青海湖盛产的一种鱼的名字。他在湖里见过这种身体透明,光泽纯正的鱼。它们很漂亮,几乎没有鳞片。它们是生活在青海湖畔的人们多年来一直敬畏的一种生物,从不捕鱼。他听父亲说,裸鲤长得慢,大一寸,要很多年才能长大。

多可爱的小灵魂啊。

从此,她的名字叫裸鲤。他们住在同一个家里。

多少年来,家一直是一个温暖的帐篷。从扎西6岁起,帐篷里就有一个来自娇娇的小女孩。她父亲用白羊奶喂她。她总是睡觉,饿了就哭。吃饱了再笑。

扎西会一直盯着她,叫她裸鲤,裸鲤。

她很漂亮。小扎西心里喜欢外国女孩的美。白皙的皮肤,透明的眼睛。

7岁时,扎西上了小学,在学校学了语文知识。他不再有时间每天陪父亲去放牧,但他的心依然狂野。上学的时候,他的心在野外疯长。

裸鲤,会走路,会说话。还是一张粉脸,阿爸教她用中文叫爸爸和哥哥。

然而,裸鲤并不叫他哥哥,而是叫扎西。扎西。

扎西开心地笑了。黝黑的小脸上有两朵小花。裸鲤也开心地笑了。

他也不叫她姐姐,叫她裸鲤。在我小小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而甜蜜的向往。

直到有一天,裸鲤粉的小脸上有了两个他熟悉的小疙瘩高原红,她的头发也越来越长。隔壁奶奶帮她编了个麻花辫子,给她做了件藏袍。

裸鲤,越来越像藏族姑娘了。他们越来越像同一个家庭的孩子。

裸鲤喜欢自己变了的样子,小小的身体潜伏在藏袍里,快乐无比。

已经和所有藏族小姑娘没什么区别了。

扎西开始觉得她长得像姐姐,觉得很亲近,但缺少他一直渴望的神秘感。

扎西,开始叫裸鲤姐姐。

裸鲤,或者叫他扎西。

扎西19的时候爸爸去世了。得了不治之症。19岁的时候,扎西也刚刚读完高中,考上了西宁民族大学,但是没有上学。扎西不爱看书。他又穿上了父亲的藏袍,却没有像父亲那样放牧。青海湖附近已经修建了一条宽阔的柏油路。在温暖的季节,他经常看到许多人沿着那条宽阔的道路来到高原,来到青海湖——他卖掉了家里的肥羊,买了一条船。

在湖上泛舟是扎西儿时的梦想。

裸鲤还小,13岁,小学读完了。暖夏初秋,扎西用船载客游青海湖,挣钱供裸鲤读书。他知道他是他的兄弟,他必须这样做。

裸鲤有点像他,不爱学习。每天放学,他都会很快来找他。扎西,她从很远的地方喊,我们去鸟岛吧。

小裸鲤很快上了他的船。他启动了船,带她去了湖中央的鸟岛。

五月,鸟儿在鸟岛飞翔。当船停泊在岸边时,扎西会随意找一块草地躺下,看着远处的雪山和天空中漂浮的绵羊般的云。阳光如此明亮,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裸鲤扎西越来越相信父亲说的话。她是从湖里跑出来的小仙女,变成了可爱的裸鲤。她会在春天和鸟儿说话,在夏天潜入湖里和鱼一起游泳。扎西记得,裸鲤很小的时候就很爱水,第一次来到湖边,就高兴地大叫。

他没怎么教她。她似乎天生会游泳。如果你进入湖中,你就不会上来。你总会有足够的乐趣。

所以,扎西总说,裸鲤,爸爸说,你是裸鲤变的。

我是裸鲤,我是仙女。10岁以上的女生已经懂得和扎西撒娇了。裸鲤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对她什么都不隐瞒。他们觉得有些东西是不需要隐藏的。

我知道,裸鲤还是很开心的,没关系,就一直叫他扎西,扎西。我喜欢仰着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敬佩,像盯着一个少年英雄。

美丽的汉族女人独自出现在早晨。

早春的早晨,裸鲤还在沉睡,18岁的姑娘还在困倦。扎西起了个大早,出了家门——原来没有帐篷,扎西和裸鲤,离湖边不远,和他们很多人一起,有了一个家,叫房子。那栋房子很高,有一个院子,非常宽敞。

房子前面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车来车往。

扎西天亮前去了湖边。初春的时候,湖水像雪山一样纯净湛蓝,寒冷而寂静。在那种冰冷的寂静中,他看到了她,一个穿着长裙,长发散乱的女人,背对着他站在湖边。

背过身去,他依然清晰地感受到她年少的忧伤。

扎西的脚步声打扰了冰兰。她转过身,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藏族男子。是的,扎西已经在高原的风中长大,成为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

风吹动冰蓝色的长发,还有她的长裙,荡漾如湖,白皙的皮肤,清澈的眼睛,一个美丽的汉族女子,呼吸间,透露着扎西莫名的忧伤,像一个失落的仙女。

仙女?当赤裸的鲤鱼长成美丽的藏族少女,扎西的内心也渐渐失去了仙女的模样。

现在,仙女来了。他的眼前,充满了悲伤。

他想说些什么,但他的嘴张开了,却没有声音。他害怕他一出声,她就会消失。甚至,他站在那里,不敢动。

还是她先开口的?你是谁?

轮到他问了。于是,愣了一下,他也问,你是谁?

她停止了说话,微微低下头,冰蓝色的。她说我叫冰兰。

我叫扎西。他开心地笑了,蓝冰,多好听的名字。比如青海湖的湖水。但是她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么冷的早晨,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有翅膀吗?

扎西纠结了很多问题,却开不了口。

我听见那个叫冰兰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叫着他的名字,扎西,扎西。她说,扎西,你能想办法带我逛逛湖吗?

她低声恳求道。

扎西的心,轻轻飞扬。他突然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去我的船上。

扎西的船又小又干净。他把她拉起来,给她穿上救生衣,熟练地启动了机器。他说,你要挺住。

女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的船?

我的船很快,像在飞。说着,扎西的船身已经在湖面上轻盈地向前飞去。

冰蓝色突然发出喜悦或惊喜的叫声,像一只不知名的鸟在唱歌。

背着冰蓝色,扎西第一次感受到了飞翔的轻盈和喜悦。

小船穿梭在湖面上,风吹起她的头发,飘起她的长裙。没有冷漠,没有陌生,没有目的和方向。宽阔而深邃冰蓝色的湖,在有着薄薄冷雾的早晨,只属于他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冰兰站了起来,一把搂住了扎西的身体。她站在他身后,像那样紧紧地拥抱着他,拥抱着他年轻强壮的身体的温暖气息。

冰蓝色的头发,在风中无序的飞舞,有几根线,缠绕着,飘到扎西的脸上,把他的视线和他的心情都弄乱了。扎西想起了这句话: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得和仙女同舟共济。

这时,太阳从雪山后面跳出来,给雪山披上了一层金。那一刻,扎西被爱情袭击了。

过了很久,船静静地靠岸了。湖面平静下来。

慢慢地,扎西把还在眼前纠缠的柔软冰凉的手指握在手心里。但是我没有看到不远处的湖。18岁的裸鲤光着脚站在那里。

我站了很久,直到我柔软的心,连同我的脚,渐渐变冷,失去了知觉。

冰兰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离开青海湖,坐了一辆红色大巴。

扎西,你知道吗?你救了我的命。临走前,冰兰轻轻拥抱扎西,在他耳边说,也许我还会再回来。如果你愿意等我。三年,五年...回来,永远不要离开。

说完,冰蓝色在扎西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转身上了车。

扎西站在那里,像一棵经过漫长的冬天,被初春融雪浇透的树,一点点展开枝叶,迅速茂盛。

公共汽车启动了。背着冰蓝色,向她来时的方向走去。扎西喊道:我会等你一辈子,蓝冰。

悠长而响亮的回声,像夏天藏在山中杂草间的荆棘,纠结在裸鲤的心里。

裸鲤看到,转过身的扎西,眼睛里有两簇燃烧的火苗,燃烧得那么旺盛,那么热烈。我看不到她的心,它正在沉入湖底,结成霜。

三天后,裸鲤不见了。我18生日后的那个晚上。与她一起失踪的是一件她绣了多年的华丽藏袍。

爸爸在这里的时候说,裸鲤,你长大了要和扎西结婚,但是你要给你缝嫁衣。

那一年,裸鲤10岁。她听了爸爸的话,一句话也没说就跑了出去,求隔壁的老奶奶教她做藏袍。

裸鲤执意要在那件漂亮的藏袍上绣青海湖。绣起一朵小小的油菜花,绣着雪山,绣着鸟岛,绣着湖水的蔚蓝...绣了8年。

18岁,是一个藏族姑娘可以在七月的青海湖边搭帐篷等待爱人的年纪。

但是七月还很远。

起初,扎西以一条裸鲤的身份去了鸟岛。她说她会在鸟儿飞回之前清理它们的家。

但是问了所有的船工,没有人见过裸鲤。爸爸的朋友去世前开玩笑说,扎西,我急死媳妇了!裸鲤能自己游泳吗?

大家都知道裸鲤是青海湖裸鲤变的,喜欢水。

开玩笑,这么冷的天气,这么远的地方,裸鲤肯定不会。

然而,从那天起,裸鲤再也没有回来。

看着裸鲤长大的老奶奶说,可能姑娘大了,想回老家了。

扎西这才想起来,裸鲤,她是个汉族姑娘。她不会在湖边支起帐篷等待爱人,也不会穿着藏袍作为嫁妆。虽然,她已经长成一个藏族姑娘了。嗯,也许她真的回去找自己的家了。回城,喜欢那些汉族的漂亮姑娘。

扎西真的这么认为。

之后,除了开船,扎西每天都会在湖边站很久,从清晨到黄昏。它似乎在等待那条赤裸的鲤鱼突然从湖里冒出来,又似乎在等待别的什么。

只是突然有一天,扎西看到船舷上用浅灰色的彩笔写着一行小字:我来,我回去。

小而圆,有的字体像裸鲤,颜色和船壳一样。如果那天扎西没有仔细打扫小屋,他根本不会发现。

然后,扎西在发动机小小的机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字:刺的名字是爱。是类似机身的橙色,要仔细看才能看清楚。

后来在船上发现了别的字。在不同的位置,使用不同的颜色。只是那些扎西听不懂,串不起来的小句子。我不知道裸鲤想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写下来。好像调皮的孩子在玩文字游戏。

然而,春天过去了,裸鲤还没有回来。扎西这才相信,她真的不会回来了。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等待。只是等待与裸鲤无关。

从那个早春的早晨开始,扎西就成了一棵等待的树。等待爱情。

年复一年。没有裸鲤,扎西过着孤独却简单的生活。没人催他换脏衣服,没人喊他回来吃饭,晚上也没人给他炉子里的煤。除了等待没有人关心他,他也不再关心任何人。

我卖了两套房子,买了一艘新船,但我很少载客。扎西的生活只需要一点钱。

一条名为“天路”的铁路在某年轰轰烈烈的开通,青海湖从此变得喧闹而热闹。很多人来了又走,包括各种汉族妇女。

扎西会躲在最嘈杂的季节,去没有路的山里,躺在草丛里,看着天空和云彩。他知道他在等的人不会这么吵着进来。

六年就这样过去了。

第六年初春的早晨,30岁的扎西离开了家,青海湖在寒冷的季节里只有他最喜欢的寂静和宁静。湖面覆盖着冰蓝色,在我的梦中一次又一次靠近。

那天早上,扎西怀疑自己在梦里回到了六年前,但那个美丽的背影不再感到悲伤,只有平静和喜悦。

蓝冰转过头,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时间,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好像她昨天才离开,好像她知道他会站在这里,以同样的姿势等她回来。

她说,来吧,扎西,我们飞吧。

扎西伸出手,握着冰蓝色的手,张开,仿佛长出了轻盈的翅膀。

在湖中央,藏族青年扎西和等待了六年的汉族女子冰兰许下了一生的承诺。冰兰说,我要做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在这个纯洁的世界里。没有复杂,没有欲望,没有欺骗,没有悲伤,只有我们。

然而,冰蓝色忽略了这个世界不再像以前那样纯净。

湖边的小店,散发着世俗的浓浓烟火气。扎西的同胞穿着汉族的棉衣,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米饭、蔬菜和一条清蒸鱼。

面对冰蓝,店主神秘却招摇的语气,这个季节的黄海鱼不容易钓到,但味道是最鲜美的。不要告诉任何人,现在禁止钓鱼。

他们和汉族人一样,把裸鲤叫做黄鱼,是青海湖在旅游旺季招待游客的招牌菜,因为被列为海洋野生保护动物,身价偷偷翻了一番。

扎西的心微微颤抖,却只能沉默。世界变化太快,他无法应对。

食物的清香把冰蓝色带回了人间。

挑一条精致的鱼,拿起来闻闻,却突然递到扎西嘴边。

措手不及的扎西躲了起来。冰蓝色是空的,但我不放弃。我带着恋爱中女人的任性,固执地往扎西嘴里塞。

分不清味道,扎西哽咽了。确切的说,是一根细刺,带着同样的任性和倔强扎进了扎西的喉咙。

咳咳,细小却柔软的刺已经消失在身体的小部分找不到了。

不知为什么,在微微有些呆滞的呼吸中,扎西想起了他在船上看到过的那些从未串联过,无法阅读的文字。但是突然之间,他不可思议地把这些话完全联系起来:

青海湖

地球上最美的眼泪

我是这泪水中的一条裸鲤。

我来了

我会回去的

一年长一英寸。

潜伏在海底

等待多年后的某一天。

你钓上了我

放进你的嘴里

进入你的身体

从此成了你心里的一根刺。

你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我永远拔不出来。

荆棘的名字

这叫爱情

扎西的眼泪像湖水一样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