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树散文
10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以为它们是杂草，就伸手抓了一根，想拔。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我脑海里轻轻喊了一声:“不要拔！不要拔！”我不知道是谁在发出声音，也许是我自己，基于对生命的同情；也许是那些不知名的植物用人类暂时无法理解的神秘方式恳求我不要伤害它。总之我突然停下来成佛了，成就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那时候我住的是四合院。春夏时节，花草树木喧闹地挤满了庭院，就像戛纳电影节上女演员们在红毯上竞争一样。满眼都是美丽的花草树木，谁能注意到卑微的青苗？千禧年来到了第一次霜冻。小雪和大雪过后，盛世佳丽们不得不仓皇离去。捡完最后一批落叶，院子里空荡荡的，花盆里的几株绿植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是一般的杂草，霜后还是绿的！我弯腰仔细看了看，排除了常见的桂花、女贞、香樟等常绿植物的可能。摘一片叶子，碾碎后放在鼻尖上闻。它闻起来有一种独特的苦而冷的香味，似乎很熟悉...它是一棵橘子树吗？十几年前，还没有移动互联网。我没办法拿出手机打开百度搜索图片进行对比验证。我不得不去水果摊拿了几片橘子叶来比较。这真的是一棵橙色的树苗。
橘子树苗怎样才能在花盆里生长？那年女儿五岁，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我告诉她，智慧女神雅典娜给了她三棵橘子树。她高兴地跑去看他们，高兴地回来告诉我雅典娜没有把他们给她！去年冬天她在吃橘子的时候，懒得送垃圾，就把橘子籽吐在一个花盆里。
我逗她:“当然，橘子树是雅典娜给的。你是我家的智慧女神！”"
那一年，动漫《奥林匹斯之星》正在热播。我体验过希腊神话的魅力，知道它在世界文化史上的地位，所以我把奥林匹斯传当成优质的学习资源，每天和孩子一起看，然后一起讨论。讨论雅典娜在输掉纺织比赛后如何将对手变成蜘蛛。如何看待神的缺点；甚至对到处滥交的众神之王宙斯交换了看法。女儿发表的那些幼稚的想法，是未被污染的生命对世界最初的直觉，是生命对外界环境最真实的感应，类似于简单的道理，所以道理就格外的明了。
女儿最喜欢动漫里的智慧女神雅典娜。我们对更好的自己的期待，总是投射在偶像身上。动漫中的雅典娜是一位智慧、勇敢、强大的女神，手持铜盾和长矛。更重要的是，雅典娜是小麦皮女神。女儿五官端正，皮肤有点黑，在以白为美的中国人眼里是个缺点。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就收到很多黑皮肤不好看的暗示，让那颗小小的心充满了自我怀疑。但是，她不甘心，所以她需要证据来反驳那个观点，肯定自己。当智慧雅典娜出现在屏幕上时，我女儿深信皮肤古铜色的人也可以成为美丽的女神。这是一个极大的鼓励，于是她立刻爱上了雅典娜，爱屋及乌，渴望雅典娜所代表的“智慧”。和朋友玩角色扮演游戏时，她总是很开心地扮演雅典娜。
有个小女孩偏爱动漫里迷人的维纳斯，总说维纳斯是奥林匹斯传里最美的女神。这两个小女孩经常激烈争吵。表面上，他们争论的是两个女神谁更漂亮。其实争论的焦点是白皮肤是否一定比黑皮肤漂亮，也有美貌和智慧哪个更重要，哪个更值得爱的争论。只是孩子太小，无法准确提取和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多年后，看到儿时玩伴渐行渐远，才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线索在多年前就已经出现。
反复争论后，女儿有点抗拒不了，找我做心理支持。“妈妈，你觉得美貌和智慧哪个更重要？”她抬头看着我的脸，焦急地问我。看着她的眼睛，我几乎想给她她期待的答案，但我还是决定对她说:“一切都很重要。”
孩子的眼神黯淡下来，脸上满是失望。我仿佛听到了她心中希望破碎的声音。我知道这对孩子来说很残酷，但知道世界的真实状态才是智慧的源泉。人不能被自己想要相信和想象的东西所束缚，不能用幻想来隐藏现实。
每个人都有爱美之心。我从不否认美的重要性。我甚至反对以貌取人是肤浅的说法，因为我发现有内涵有智慧的人会以貌取人，因为他们能敏锐地捕捉到别人发出的信息，也更善于解读自己捕捉到的信息，从气质、形象、穿着、举止等方面分辨出别人的内涵。高颜值的人确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敲开很多门，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门只有智慧才能敲开。
我还告诉她，美是春夏的一朵美丽的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凋谢，而智慧是一棵四季常青的橘子树，却用时间的锤炼魅力永存。孩子不能真正理解我说的话，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真正理解的。
当我知道那是一棵橘子树的时候，我就有了保留它的意向；当我知道是女儿无意间种下的，我会珍惜；看着他们和女儿一起长大，我总是开玩笑地叫他们“女儿树”。
我喜欢花花草草，但我不是养花专家。我只会做翻盆、施肥、浇水等简单的养护。春天，我把它搬到阳光充足、通风良好的室外，冬天，我把它搬回室内温暖、阳光充足的地方，用清水冲洗树叶和树枝以除虫，从几十里外带回农家肥为它换土，三伏天给它浇水，下雨天搬出去靠雨水滋养...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但它只长了叶子，没有开花。不开花也没关系，就当它是普通的常绿植物，借它的绿叶好看。
后来才知道，树苗是有成熟期的，要到一定年龄才能开花结果。要想提前开花结果，必须嫁接。我不能嫁接，就算能嫁接也找不到接穗。我的家乡不是柑橘的原产地。如果换一个高明的园丁，也许这棵橘子树会年年开花结果。如果换一个优秀的妈妈，换一个更适合的成长环境，培养出来的孩子应该会更好！偏偏她们都下手了，可惜她们又有才又漂亮。
十几年过去了，那个往花盆里吐橘子籽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一米七的姑娘，比我高半头。我和她说话的时候需要抬头。同时我也发现，我不理解，不赞同的东西逐渐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起初零星地冒出几朵花，后来逐渐蔓延，最后开成了一片。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在精神上逐渐推翻或者扬弃我的观点，真的很欣慰，因为这是她越来越成熟独立精神的标志。当我看着她时，我常常会恍惚。很难把她和那个扮演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小女孩结合起来，站在明亮的阳光下高高的台阶上，手持想象中的盾牌和长矛。仔细想想，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高中以后，她没有选择自己更擅长的文科，而是主动选择理科来挑战自己。好消息是，她仍然是理科优等生，男生在理科方面更有优势。有时候她会骄傲自怜的叫我摸她的手指。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上有老茧，是钢笔磨出来的。把雅典娜当成偶像的孩子，注定要付出很多额外的代价。
高考在即，她正在房间里紧张地刷题。我正在阳台上洗衣服，晒衣服。春末夏初，满窗的绿叶闪着明亮的绿眼，树的影子在纱窗上跳舞，阳光指示我剪短头，把目光吸引到阳台上的花草树木上。我终于惊讶地发现，橘子树正在悄悄地开花。
和多年前一样，我赶紧叫女儿去看。她仍然像十年前一样好奇。我的话音刚落，她就匆匆跑向阳台，手里还拿着笔。
我一本正经地问女儿:“养了这么多年，赶上今年开花是好兆头吗？”
女儿知道我在暗示什么，咯咯地笑:“妈，你真迷信！”"
我也笑了。我是期待而不是迷信！
等到橘子树再次开花的时候，女儿已经在高校读书了，也学会了打扮自己。她在努力内外兼修，朝着智慧与美丽并重的目标前进。
她说以后要把女儿的树带走。我先答应:“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话一出口，我立刻否认并反悔:“不行，女儿和女儿树必须留一个！”“当然，这是个笑话。我支持她把树拿走，因为生女儿就像一棵树，最好像一棵四季常青的智慧树。她五岁的时候我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她太小不懂事，现在应该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