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七月份《最小说》上孙梦洁的《红线》原文。
《红线》文 孙梦洁 不是命运的牵引,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 由这样似是而非的开始衍生出一段一年多的感情,我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也猜不透坐在我对面的佐伊,猜不透他的心。人们都说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生物,他们有不一样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女人是九曲回肠,纠结到底;男人则横冲直撞,一击要害。我明明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却还是没办法安定地抱有“就这样下去吧”的心。而人只会说着无关的话题,越在必要的时候,越不知道关心我。 “你喝一杯咖啡要喝好久哦。又不说话。”佐伊嘀咕着。 从黑色变成茶色,从光洁的额头变成层次分明的刘海儿,从当初那个看见我就会傻笑的我爱的少年变成现今翘着二郎腿皱着眉跟我说话的某某。我的心像被抛进冰冷的海水里,越沉越深,渐次失望,到后来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吼叫也没人响应。 “佐伊。”不像前几次一样在家里掷了无数次硬币,纠结着该妥协于感情还是该妥协于自己,这次完全是下定了狠心要切断跟他的联系。但整个胸腔却还是跟前几次一样,因为受不了突然上升的压强而觉得空前无力,说不出口。 “你要说什么?”他还是没有停下手里搅动咖啡的小勺。 “我们要不要分手看看?”我憋住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说。 “你说什么?”我没敢抬头看他的脸,我知道他难过的样子知道他狼狈的样子,但从不知道也不想看他发怒的样子。但出乎意料的,他却摆出一副没有听清的吊儿郎当模样。可能是习惯了吧。 “我说我们分手吧。我认真的。我们分手吧。” “又是这样?” 冷气好像打得太低了,低到只搁了不过几分钟的咖啡已经凉到能冻伤嘴唇,头顶上还不合时宜的放着陈绮贞那首《华丽的冒险》。真是个该死的咖啡馆。 喂佐伊,你也应该厌倦了吧。 我们没有分开的理由,但是除了爱,也没有继续在一起的理由了。佐伊受够了我的任性我的无理取闹我的莫名其妙,我受够了他的冷漠他的无所谓他的不温柔不关心不善解人意,他受够了无止境的争吵和眼泪,我也受够了。但是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开始交往的时候他每个周末会从城市另一头的学校跑来找我。即使要转两次车,要一个人无所事事两个半小时,但是每次在校门口等着他的时候,我第一眼看见的都是他不变的笑容。一路颠簸到嘴唇都白了,却还是不愿显露半分疲惫。夏天他会接过我手里冰冷的水瓶,冬天会伸进我的怀里取我捂在肚子上的热水袋,然后紧紧抱住我,静止几秒。就是这几秒,或许女生需要的只是这几秒。不管身边的人流,不管天上下的是雨还是铁,不管汗流浃背还是瑟瑟发抖,他都会千里迢迢跑来,只为拥抱我几秒。 可是男生也不总是心思缜密,浪漫到没有自我的生物。很快他开始抱怨,说功课缠身,或者社团活动,人际交易。如果知道有这一天,一开始就不要对我那么好啊,我会把一开始的你和后来的你作比较的啊。我真想这么朝他吼,可是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因为如果他一开始就不对我好,我又会用这个理由来责怪他。我就是这样喋喋不休的人,只是当时的自己不知道自己如此卑劣。当时的自己只会借着酒劲儿哭着扯着嗓子说:“你不喜欢我了,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然后一面捶打着他单薄的胸口,一点儿都不含糊力气地把他的纽扣扯松掉,一面还把眼泪鼻涕揩在他的肩头。 佐伊只能心疼地一只手费力抱着我的头,另一只手凄凉地垂着,也不作任何挣扎躲避。每一次,他都不说话,我偶尔一次抬头瞥见他脸色发青地咬着嘴唇,才知道他在忍耐,逼迫自己容忍我。那时候我心里的感觉,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悲哀。佐伊总有一天会讨厌我的,我这么难缠那么任性。可是我又忍不住,忍不住想一次次确定自己在他生命里的什么高度,忍不住想要索取他对我更多的关心,忍不住想要要求他更完美。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社团组织的单身派对上,老气的环节,踩气球两人三足什么的。我被安排跟一个啤酒肚下垂到膝盖的高年级男生,于是大一小女生刚入学满腔期待命运对象出现的心情即刻就被浇灭了。耷拉着脸扫兴的敷衍过了那些游戏,以至于再后来所谓的庆功宴上,学姐来邀我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提不起劲儿来。 直到在席间,我怄气般地满嘴塞着鱼肉,吃的正欢的时候,突然响起了铃声,我才注意起对面那个干净白皙的男生。在大家讲着八卦什么的时候,他总是腼腆地在一边笑着,不搭腔却也不显得突兀不起眼,倒是清晰地轮廓和分明的五官吸引了我。之后玩起国王游戏,学姐在一边起哄,我们被抽中要十指相扣三分钟。 其实我并不介意什么,因为在当时的我眼里,这个青涩男生的外表很是迎合我外貌主义的虚荣心,也弥补了之前那个不怎么能留下美好回忆的派对。所以当我握上他的手时,丝毫没有犹豫,还笑嘻嘻地应和着大家的起哄。但让我意外的是,在我们双手接触的那一瞬接,我竟感觉到从他那儿传来的微微一抖,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低着头一副不敢向我这边看的样子。从刚才他僵硬地走过来到我左手边坐下开始,就一直没有正视我,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什么,这下却感觉很可疑。 当我正狐疑地盯着他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偏偏又响了起来,他慌忙地松开手,一副卸下重担的表情看了学姐一眼,说:“出去接个电话。”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我,我倒是有些小失望。我想应该是他女朋友吧,不然不会这么介意,还摆出一副逃离虎口的小绵羊模样。可是他松开手的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又是什么呢? 后来才知道,那两个电话只是同宿舍的人打来的,为了催他趁着门禁赶快回学校,因为当晚他只是为了给学姐捧场才从另一个学校赶来的。他们从高中开始就是不错的朋友,上大学吼考上同一个城市也互相拜访过几次。散伙前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然后小心翼翼不惊不怪地开始熟识。因此我不止一次小女人的抱怨说,那种相遇真实一点儿都不浪漫,当时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答应他了。 “哪个讲的啊?”这是他唯一带着醋劲儿的辩驳,“我们的铃声不是一样的吗?这不是命运吗?你不是最喜欢这种东西?” 那铃声是陈绮贞的《华丽的冒险》,一部一直反复吟唱“不愿放开手,不愿让你走”的诗篇。 大概是命运吧。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想着偷笑。从那之后我听这首歌总会带着对于佐伊的感情色彩,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事实上,从那以后,我做什么事都会带上他的感情色彩。例如我很在意他和那个学姐的关系。有些事他会跟学姐说却不跟我说,要他解释也只是等来“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之类的答案。我越是吃醋,他越是拧着脾气不肯跟我说他跟学姐的事情,我也因此跟他吵过架闹过分手,他却始终是一副一切尽在他把握,一切他都有分寸的样子。我就是恨透了他这种自以为是,吃透了我离不开他到最后还是乖乖回到他身边的样子。 像是惩罚似的,我也不想再对他全盘托出自己,想至少保留最低限度的自尊,如果哪天要放手也会轻松一些。但是却觉得,离他越远自己越不知所措,但又恶性循环着不想低下面子跟他透露太多自己。 虽然已经闹过无数次分手,眼泪却依然如同第一次意识到“这辈子都不会再在一起了”一样涌出来。“这辈子”这样的词只要一浮现就会掺杂着无数心酸和甜美的回忆。虽然心里有一半想要他来挽留我,但却不能跟他说。寂寞这种话,越是在乎的人越是说不出口。 佐伊念英文专业,而我对英文一窍不通。记得有次他用他细软如绸的声音在我面前念课文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单词“struggle”。看着在我面前踱着步偶尔偷瞄我的那个男生,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那个本意是冲突挣扎的单词充满了爱。 “你到底想怎么样?”佐伊发来短信。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期间他也只联系过我一次。这是我们撑得最久的一次。每次吵架或冷战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我总有预感会有哪天只是因为鸡毛蒜皮,我们就会一辈子,都不联系了。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我接起电话,佐伊醉意浓厚的声音飘出来。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默不作声,使劲儿不让眼泪流出来。 “你给我个理由啊!”他一遍遍地重复喊着,声线渐渐扯出一丝沙哑来,间歇地还夹杂这桌子摇动的声音,“给我个新鲜一点,像模像样的理由啊!”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在心里想,我也知道你明白我不是厌恶你做错了什么。我还爱你,你也爱我。只是感觉不对了。或者从心底,我就是个不安分又过分的女人,只是希望自己在寂寞的时候,有人能安慰我。当你没有出现时,我就开始厚颜无耻地期许别人。 虽然我知道,没有察觉我的寂寞,其实归根结底不是你的错。 “你每次跟我闹分手都会数落之前受过的委屈,这次怎么不响了?是不是你自己也觉得厌烦了?” “你不是怪我和学姐老是混迹在一起么,你不是怪我不够关心你么,你现在怎么不说了怎么不说了?!”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哽咽这清清喉咙,强咬着牙根说:“没有理由”。我低声对着电话那头说:“但是除了爱,也没有继续在一起的理由了。” 那头沉默了。许久,佐伊好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带着无辜的腔调说:“有爱还不够吗?” 我蜷缩在沙发上,拿着听筒,周围一片寂静,只听见他含糊的词句在我心里字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你觉得我拜托学姐介绍我们认识,花尽心思向她打听你了解你,最后还要搞得像命中注定一样地相遇,特地换了跟你一样的铃声,这样还不够爱你吗?你觉得每个女人我都能任她一个礼拜小闹一次一个月大闹一次然后什么怨言都没有吗?你觉得我只是个必须时时刻刻对你好为你存在没有自我的机器吗?!” 我呜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不知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了。最后的防线像被文火融化的奶油,滑腻地崩塌,然后流遍整个身体,润滑每个下定决心离开他的细胞。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哭着问道。 “我以为你会懂的。”他在电话那头哭了,声音越来越轻,“我以为有爱就够了。”我可以想象出他皱在一起的眉头,和只有为我才会哭红的眼睛。顿时觉得他像是楚楚可怜的小红帽,而我是那个狠心的狼外婆。 那一年,佐伊到城市另一端的学校看他的高中好友,在他好友社团里看见一个女生,留着齐刘海儿和齐肩发,笑容灿烂得像太阳一样,他顿时感觉到了所谓命运______那个他一向嗤之以鼻以为满是虚无的东西。于是之后的那些年,不管那个女生从齐刘海儿变成了斜刘海儿还是中分,从齐肩发变成了长发还是短发,他一直像向日葵一样向着她,紧紧牵着他们之间那条细弱的红线。 望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