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背后,游戏主播的真实生活
实习编辑程
“一个人决定做主播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心理学家李松蔚告诉我。
不久前,美国著名游戏主播艾提卡(Etika)将背包落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纵身一跃而下。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一直饱受情感疾病的折磨。他的死引起轩然大波,人们怀疑悲剧与他的职业有关。
在微博上拥有400多万粉丝的“最受欢迎评论员”河森堡也表示,身边享受巨大流量的博主心情好的概率是“零”。他认为“高流量与坏情绪的相关性如此之强”,并将问题归结为一种“精神超负荷”——当过去人际交往的小圈子被流量强行突破时,“人们用心理硬件处理几百人的人际关系去面对几百万人”。
这一次,我们要重点关注游戏主播。主播们总是在镜头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但镜头后的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你面临着什么样的问题?他们是怎么解决的?
第一堂弟(yesyanbaby)曾经被男主播攻击过。当时她又气又急,情绪失控。“我在直播间当着观众的面哭了。”
那是第一个堂兄弟在宇都的时候。当时的直播平台并不规范,一些主播为了人气会攻击其他主播。后来她回过头来想:“其实也是他节目的效果,把我当炮弹而已。”
她以轻松的语气谈论这件事。“那段时间我对广播挺抵触的。毕竟那个节奏也跟着我一两年了。”她说,“后来我向平台反映了这个问题,男主播也在直播中向我道歉了...已经很久了。”
“才过了两年。”我说。
“这种事情可能一个月就忘了。‘节奏’这个东西很快——你不忘,观众也忘。”她说,“我记得当时真的很想放弃,但是那种情绪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调动了。”我很难回到当时的心情,言语无法形容。"
很多主播会用“节奏”来概括自己面对的恶意。这个词最早是用来形容有经验的选手带领队友攻击,现在多用来指一些人发表煽动性、争议性的言论,引起无知的人跟风——在主播圈子里,攻击总是针对粉丝多、有一定话语权和影响力的主播。
大表姐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已经比较稳定了。偶尔她心情不好,看到不好的弹幕,就会回去发泄,但她知道这不可能是日本人。“之后问题更严重了,他会一直和你争论。”
反击是没有用的,往往只会让恶意的反击更加猛烈。“所以我知道,最好不要这样做。”比起吵架,她更关心的是能不能以更好的面貌在观众面前展示自己,“练唱功,练才艺,提高打游戏的水平。”
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别人“有节奏”而在大家面前哭的女孩,她自己的心态也早已平淡。“如果一个主播连这些都无法面对,无法化解,那他就不适合这个职业。”
“是这个职业必须付出的代价吗?”我问。
“不能说是一个价钱。这是你需要用这个行业去拯救的。”
28岁的夏一可在这一行已经10多年了。在做主播之前,她是暴雪游戏的铁杆粉丝,以暴雪游戏为主题制作了一系列游戏解说视频,以个人演绎在圈内小有名气。“之前已经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所以转型做主播很顺利。”
在直播平台这个千变万化的领域,每天都有无数人涌入,无数人退出。夏一可的直播生涯比较顺利。和那些肆意评论自己长相的女主播不同,夏一可从不在直播中露脸,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粉丝们亲切地称她为“女王”。
虽然受到了很多粉丝的欢迎,但私底下,夏一可经常觉得自己“处于精神健康有问题的状态”。
“可能和主播的工作特点有关。我们主播的作息很不健康。他常年见不到太阳,总是待在室内,与社会有些脱节。”她觉得这些问题堆在一起,总会在某个时候集体爆发。在坏心情来临的那几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自己,直到她觉得自己“悄悄走开”了。
“可以接受,可以接受。”夏一可对我说:“那些接受不了的人,早就离开这个行业了。”
压力几乎不可避免。心理学家李松蔚表示,对于拥有庞大粉丝群的主播来说,被骂可能不是性格问题、长相问题或水平问题——这只是一个概率问题。
主播和流量主就像流通中的商品。“比如有一款产品,好评率95%,中等率4%,不良率1%,就已经是很好的产品了。你不会因为1%的差评就认为这款产品不能拿,因为你知道即使你做得再好,也会有人给差评。”
这些差评是针对对象本身的吗?“老一辈的人,被批评之后,会觉得被批评的人是自己,所以会反思自己。他们的生活高度依赖于人们的评价。”李松蔚说,“但现在交通业主被称为愚蠢,他们只是认为这是他们正常工作的一部分。正常工作涉及到被一些人消费。”人的恶意只是被消费的方式之一,本质上和其他消费方式是一样的。
原因很简单。主播们干这行很久了,都想清楚了。但现实中,主播们遇到八卦,还是要学会用各种方式消化——愤怒是消化,沉默接受是消化,回避遗忘也是消化。久经沙场的主播们,为了能在这个行业长久立足,都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主播和主播的区别也很大。他们进入这个行业的原因不同,追求的目标不同,遇到的人和事不同,面临的压力程度也不同。问题总是存在的,他们寻求自洽的方式通常有两种:一种是解决问题,另一种是虽然问题没有完全解决,但这条路上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对于一些主播来说,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对他们来说,事情没那么复杂。他们玩游戏玩得好,所以直播。关于恶意,关于未来,关于工作中的辛苦,这些问题偶尔会出现。他们会不高兴,但他们可以忘记这些,继续生活。
夏一可给我介绍了Nostalie,他也在斗鱼直播。“他说他很喜欢玩游戏。他每天都比我‘肝’,能播十几个小时。”夏毅可告诉我,“他被称为‘水友’...但是人家真的喜欢这个游戏去做,他也不觉得是负担。”
“其实还是挺累的。”No总对我说“人一定是累的,偶尔心也有点累。”
他的压力来源和大多数主播差不多:人数、流水、内容、有效时长、各种弹幕...夏一可告诉我,No一直玩《风暴英雄》的时候,几乎做到了“风暴哥哥”的地位。但是后来暴雪对这个项目不重视了,取消了比赛,《风暴英雄》也进入了低谷。“No总要转型成自走棋和主机游戏的主播,但暴风的粉丝肯定会骂他——那段时间他遭受了很多网络暴力。”
不总是用“改变了一个现场内容”来轻描淡写地概括那件事。他反复提到的一句话是:“习惯就好。”对于网络暴力和日常心理压力,他更放得开:“你要这么做,只能忍。自己调整心态,不然做不到。”
在他四五年的直播生涯中,他几乎从未厌倦过游戏。“一边玩游戏一边直播,相当于把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变成了工作,赚钱养家。其实还是有可能的。”在做直播之前,他曾经在一家负责3D建模外包的公司工作,这对他来说是不够的。“上班不能打游戏。这是一种冲突。”
在直播中获得更多快乐的还有哔哩哔哩的长喵。他只有20岁,但他已经做了4年的广播,非常有经验。“我在直播里还挺幽默的。基本上整个直播间从早到晚都在笑。”他兴高采烈地对我说。
这种状态在一开始是不存在的。“以前玩英雄联盟的时候,我还是个喷子。谁敢骂我我就骂谁,但是我后面的粉丝逐渐多了起来,我不想给他们带来负能量。”也许是因为常淼自身的年龄和风格,看他直播的粉丝也比较年轻,常淼觉得对他们更有责任感。他不仅不会因为被攻击而还手,而且当他的粉丝在自己内部打架的时候,他会真诚地为双方粉丝向对方道歉。
他的月播有效时长会超过平台签订的保证时长。“去年我播了359天。”在如此高强度的直播下,常淼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被直播占据了。
“我觉得我和整个世界都脱节了——不仅仅是社交圈。地铁手机付费多久了?已经很久了,但我是半年前才知道的。”所以今年他也做了适当的调整,稍微向日常生活倾斜。
在其他主播身上,这种斗争就更复杂了。对于那些显而易见的压力,比如无端的恶意,说话小心翼翼,工作带来的压抑,他们未必能彻底驱散,但他们在直播中收获了越来越重要的东西,这也成为了他们必须走下去的理由。
对于夏一可来说,被很多人喜欢是她做主播最原始的动力。
她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所有平台加起来有400多万粉丝,圈内口碑响亮,粉丝潮水般涌来,但她说,“人们会越来越不满意。”
“我们主播有个叫‘弹幕助手’的东西,成了我每天最大的压力来源。我直播的时候面对两个屏幕,其中一个屏幕实时显示直播间有多少人。当你的数字一直在下降的时候,那种焦虑是无法形容的。”夏一可对我说:“你要继续发力,展现节目的效果。你会在心里喊,‘求你别走,我还是很有意思的!’"
解决的办法是更有趣,夏一可也很熟悉。“对于我们大多数主播来说,如何与观众互动,如何讲有趣的笑话,如何让这变得有趣,已经成为我们的本能。”
夏一可有很多主播朋友,有时候会聚一聚。她发现聚会上的每个人都有同样的能力,随时随地让人开怀大笑。“我觉得直播做得好的人,一定是慢慢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有趣的灵魂。”
她轻松地说:“这是专业技能,没什么难的。”
在夏一可的心目中,黄旭东是她希望自己到了一定年纪后的状态。“他是一个开明的人。他知道什么该坚持,什么不该在意。”
与直播行业蓬勃发展时进来的那些主播不同,黄旭东在这个圈子里呆了很久。起初,他作为星际争霸的解说而走红。直播行业兴起后,他自然成为了第一个主播。
“我做直播完全是为了赚钱。”黄旭东对我说。
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经纪公司,签了很多主播。他也知道这些主播在播音时“可能会感到孤独和沮丧”,但黄旭东没有这种烦恼。
也许是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通常和他的搭档孙一峰一起上电视,他们已经一起工作了十多年。一起直播让他找到了一种“和朋友在一起的状态”,他认为缓解了日常工作中的无聊,直播甚至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
黄旭东觉得自己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星际争霸”系列在国内越来越小众——知名度不高,很容易遇到瓶颈期,相关玩家和主播并没有获得多少收入。他不确定自己播了这么久的《星际争霸》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爽”起来。
“我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应该结束了。”他对我说:“最后,意味着大环境没了。”比如暴雪不再玩星际,或者外面没有玩家,直播赚不到钱。"
但是黄旭东可能并不真的担心“末日”。他已经用直播打造了一条“产业链”。他有自己的微信官方账号,有自己的论坛、社区和线下活动——他知道如何保护受众。当大多数主播的收入高度依赖平台,平台分成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时,黄旭东构建了一个去中心化的稳定收入结构。做主播的直接收入是一部分,商业合作是另一部分。连淘宝B2C的实现都没落下。“就算直播没了,就算平台没了,也不是致命的。”
虽然压力不会自己消失,但是人的抗压能力会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而变强。“年轻的时候,我关心的事情太多了。天天和人吵架,每天都是大节奏。现在我老了,就不理它了。”黄旭东告诉我,“只要你做的事对得起你的心。”
火狼在直播平台上寻求自我实现。他是传统纸媒出身的游戏媒体人。他在几年前纸媒的裁员潮后成立了一家网络媒体,写文章,做视频,一直到去年6月,失败了。“说白了,我过得很惨,公司倒闭,外债沉重。”
虎牙当时找到他,开出了非常好的条件。“以我的实际直播人气,这个工资完全认可。”火狼说,“他们感兴趣的不是我的直播能给平台带来多大的知名度,更多的是我在媒体上的影响力,或者作为一个‘意见领袖’。”
他从去年8月开始在虎牙做直播。前半年,他在迷茫中摸索。直播对他来说“有点太年轻了”,从表现形式到内容运营都要从头学,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找到了在直播平台上做媒体人的状态。不久前,我又和虎牙继续了两年。
他把自己定义为“在直播平台上做内容的游戏媒体人”。从平面媒体到网络媒体再到直播,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但他不认为自己会为了“讨好观众”而在内容上妥协。“应该说是服务”。他不断学习以目前人们更习惯的形式输出。
但“服务”的效果并不理想。"目前最大的麻烦仍然是缺乏人气。"他有些伤感地说,“有时候觉得自己打得很好,但是播完之后没看到多少新粉丝。”
签约直播平台后,他一直在努力适应自己的新生活。他试图在大量的输入和输出之间找到平衡。“每天放在直播上至少要四五个小时左右,确实会对数据采集产生一些影响,所以我不在直播之外玩游戏。”
他要求自己“随时把握时尚”。一年下来,他觉得自己的状态还不错:“观众让我讲这个讲那个,大部分时间还能联系上。”
虽然在转型期经历过几次失败,也面临过经济和心理上的巨大压力,但他依然选择相信直播平台的潜力。“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直播可以做得很好。”
夏一可也想把内容做好。作为创作者,她极其珍惜羽毛。她要求自己的作品好,对观众负责。
她以前很在意别人的评价。后来她觉得没用,还是要多坚持自己。“我想先做一个自己喜欢的自己,再看这个自己喜欢的自己会不会被别人喜欢。
她对自己要求极高。“这可能是我的个人性格。我的压力大部分来自于自己。可能观众不是觉得我今天直播不好,而是觉得我今天直播不好,会很难受...我一整天都会很难受。”她说:“我会要求自己每天都比昨天做得更好...我将永远无法平衡,永远不会满足。”
“如果你没有做这份工作,你会比现在过得好吗?”我问。
“不行,绝对不行。”她断然回答。
哔哩哔哩主播老白(OldBa1)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任何一种生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主播只是其中之一。
老白比大多数主播都拼。最近,在哔哩哔哩的直播区有一个活动。他几乎全身心投入到直播中,每次回我消息都是凌晨。后来采访的时候,老白抱歉地跟我解释:“因为我当时刚播完。”
老白的粉丝主动找到我们,给我们介绍了这个“山东小城市的普通男孩”。粉丝告诉我,老白最开始是做银行押运员,后来做了主播。他在第五人格直播期间走红,短时间内积累了60多万粉丝。"在去年年底哔哩哔哩的班级金牌活动中,他在哔哩哔哩主播中排名第二."
老白认为,这些成绩都是努力得来的。“我以前在节假日或者周末的时候播的比较多。有时候我每天直播12小时,从中午12到晚上12。我一边吃饭一边播,除了上厕所。”
12小时?”我问他,“那不是很难吗?"
“其实不仅仅是银行押运,我也在生产零件的流水线上干过。”老白对我说:“当时一站是12小时,中午吃饭休息是1小时。”
"我工作了两天,脚都起泡了."他补充道,“如果你说直播累,相比较而言,我之前做过的工作真的是又累又苦,赚的也很少。我觉得直播不太累。”
老白的粉丝告诉我,因为老白走红太快,在主播团比赛中扮演队长的角色,立刻被黑料千疮百孔。虽然黑料本身大多很可笑,但更多的是过分。“他的贴吧成了这个圈子里的主播黑料,都是给各个平台的主播看的。”
老白在采访中根本没有提到这些细节。他笼统地用“网络暴力”来掩盖过去。“刚遇到网络暴力的时候,半个多月睡不着,后来心态就平了。我不管,我睡觉睡觉。”
“我没把自己当成主播。和大家聊天很自然,但是这个时候就会跳出来一个弹幕,说我情商太低,不会说话,不会照顾别人...我们都是正常人,突然一堆人说你不好,但你显然不是那样的。你肯定会觉得不舒服,但是没办法自圆其说。你只能自己慢慢消化这种压力。”
老白把自己逼得很紧。12小时的直播让他身心俱疲。“播完之后,我只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但他拒绝放松。“我已经是全职主播了,感觉没有出路了。”
在我接触的主播中,唯一一个真正在医院确诊抑郁症并服药的是《Up》的主持人兼主播小紫凝。她之前有些抑郁,直到三个月前的一天,她做了一个关于《爱、死亡、机器人》这部动画片的视频放到了网上,并且得到了平台的推荐——那个视频意外地遇到了很多恶评。
“可能是因为发的晚,视频是比较简单的安利方向——但是那个网站之前已经铺了很多关于它的深度文章。”小紫凝分析,“也有可能用户更喜欢看文章,听广播,不喜欢视频。总之,不合适...但我就是想要。”
那段视频被骂“太火”、“太肤浅”、“乱七八糟”,谩骂之激烈,连站内一个“老板”都出来帮她说话。
当天她崩溃大哭,向公司请假,直接去了医院。
接受治疗后,小紫凝觉得自己的状态比以前好多了。她学会了减轻自己的负担。“以前我觉得自己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但是生病后医生告诉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有问题。”她说,“我现在觉得这句话很扯淡——每个人都是人,能力越大,能力就越大。也许事情可以做,但责任不能更大,否则会被压垮。”
由于治疗及时,目前她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她从这场病中学到的重要一课是:“我只需要做自己,对自己负责。”现在,小紫凝试图用主播和Up主的身份作为一个渠道来表达自己,“其实对我个人的病有帮助。”她做了三个关于抑郁症的Vlog,希望能帮助更多的人。
在李松蔚看来,大多数主播最终能够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是正常的。“如果你从特别传统的角度来看这些,你会觉得这些人其实内心是在流血的,或者是在防卫,或者是麻木了,感觉不到。”他告诉我,“但其实如果你真的每天和他们接触,你会发现可能不是这样。”
夏一可曾问:“人的恶意为什么来得这么莫名其妙?”其实,正是因为这些恶意的意图完全没有理由——不是针对主播本人,而只是某人情绪发泄的出口——所以我们不必在意。恶意不包含任何丰富的内涵,恶毒是纯粹的恶意,是当代生活中一种“扁平化”的情感。
“这种恶毒,就是主播们要缴纳的税。”李松蔚说。他认为,如果想明白这一点,主播往往可以调整自己的心态。
在李松蔚看来,在恶意被夷平之后,由恶意引起的抑郁也被夷平了。“流量主怎么会不开心?他们很开心。”李松蔚说,“就像现代人常说他们抑郁或不快乐,这是生活的常态——谁不是呢?对吗?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但有时候我们会把这种情感说得很感人。”
李松蔚告诉我,他认识的一个流量主曾经因为一篇文章的评论被骂得很惨,直接被骂上了热搜。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员工都很沮丧,他却一点都不在乎。他反而很轻松地问员工:“热搜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据他观察,他所说的心理准备的意思是,这些主播会越来越把“我”当成一个客体,而不是“我”本身——这是一种“自我分离”。
“如何建立自己的个人设计,如何和他的粉丝互动,其实这些事情都逐渐变成了专业和职业化的管理。”李松蔚说,“所谓的‘我’可能是他们心中被专业操作的对象,成为所谓的人造人。”
这种“个人设计”并不是像人们通常理解的那样,扮演着与自身不同的角色,而更像是一种“工作中应该有的状态”——“自我分离”让主播在两种状态之间自由切换。
“比如我今天很不开心,但是我一会儿要讲笑话逗大家笑,我就讲笑话——好了,我讲完了,我回去哭。没关系。”李松蔚是这样描述的,“但是当我去工作时,我想对给我钱的人诚实,我想对我的顾客诚实。这就是所谓的职业心态。”
“这有点...比如异化?”我说。所谓“异化”最直白的解释就是,人类把自己物化为生产工具,成为资本主义体系的一部分,服从资本主义逻辑一方面可以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但另一方面也有失去自我的风险。
“我不认为这是异化。”李松蔚说,“当上一代人看着下一代时,他们总会感到被疏远。但是当你袖手旁观他们去理解的时候,你就不会用异化这个词了。你会认为这是一种进化。”
可能每个主播在决定打开镜头之前,都已经做好了要面对什么的准备。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遇到那些让自己感到压抑的时刻。不是每个人都能完成李松蔚所说的“进化”。即使是有经验的主播,要把一定程度的自我从身体上切割下来,变成一个可以被评价甚至发泄的产品,还是相当困难的,不考虑那个“自我”造成的任何恶意。
生活还要继续。夜幕降临,人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主播们的工作也在此时开始。从晚上7点到凌晨,这是他们的黄金时间。主播们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调好摄像头,进入自己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在一点一点的上升,弹幕一晃而过。他们微笑着和粉丝打招呼。
等待他们的夜晚依然漫长。